言若再次从混沌中苏醒时,全身的骨骼仿佛被碾碎后重新拼接。手腕上的束缚虽已消失,却留下深紫色的淤痕,稍稍抬起便引发钻心的刺痛。她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纯白色的床单上,斑驳的血迹格外刺眼。房间里空气中挥之不散的古龙水气息,都在残忍地宣告:那场噩梦真实发生过。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却在双脚触地的瞬间轰然跪倒。膝盖撞击地板的闷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温热的血液顺着小腿蜿蜒而下,在冷冽的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眩晕如潮水般袭来,她不得不蜷缩在血泊中喘息。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向衣柜,她胡乱找了一身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
将脸深深埋进衣领的褶皱里,干涸的喉咙终于挤出第一声呜咽。可当她疯狂翻找手机时,却到处都不见其踪影。
江哲羽,言若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只想马上见到他。
言若的指尖死死抠进楼梯扶手的纹路里,指甲在实木上刮出几道苍白的痕迹。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级级往下挪,每落下一步,黏稠的血液在地板上印出一个个残缺的脚印。
整间屋子像被浸泡在墨水里,黑暗浓得几乎有了重量。只有玄关处感应灯泛着微弱的光,成了她唯一的方向标。她突然发力狂奔,赤脚拍打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湿漉漉的声响。身后,淅淅沥沥的血迹在黑暗中连成一道断续的红线,从楼梯一直延伸到走廊。
当她抓住门把手的瞬间,她的心如坠深渊,门被锁死了。她就像被精心放置在一个牢笼里,连求救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的背脊开始流下冷汗,衣服裹着她颤抖的身躯,却再也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温暖。她的意识像被撕碎的纸片,在绝望的漩涡中不断下沉。
突然,她听到了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某种比恐惧更黑暗的东西正在吞噬她,那是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回到过去的绝望。
言若的脖颈像是生锈的机械,一寸寸向后转动。当视线终于触及那个黑影的瞬间,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黑色口罩严丝合缝地覆住对方下半张脸,鸭舌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
膝盖突然失去支撑的力量,她像断线木偶般跌坐在地。瓷砖的寒意透过单薄衣料刺入骨髓,却比不上眼前之人带来的万分之一恐惧。颤抖的唇瓣开合数次,才挤出支离破碎的哀求:“求。。。求、求你。。。”
她蜷缩着向后挪动,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面。每一块脊椎骨都清晰地感受到墙壁的纹路,仿佛连建筑本身都在参与这场围猎。
“终于知道怕了?”那熟悉的声音裹着冰碴刺进耳膜。黑色鸭舌帽落在地毯上,激起细小尘埃,像她正在崩塌的世界。
江哲羽摘下口罩的瞬间,言若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言若瞪大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耳边突然出现了无数个笑声,每个声音都在无情地嘲笑着她。
“不是你!”她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指甲在耳廓抓出血痕。可当那缕苦杏仁味的古龙水气息逼近时,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脊椎猛地后折撞上墙壁。
江哲羽的手停在半空,转而铁钳般扣住她后颈。指尖陷进淤痕的瞬间,言若看见他腕表秒针跳动的寒光。
“还敢吗?”他拇指摩挲着她突突跳动的颈动脉。
黑暗中响起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言若拼命摇头,散乱的长发黏在冷汗淋漓的额角,濡湿的睫毛下渗出两行泪水:“不。。。不敢了。。。”破碎的气音从齿缝挤出,每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
言若蜷缩在浴缸里,洗澡水早已失去温度,却依然无法融化她骨子里的寒意。她将自己沉入水中,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那个对她施暴的魔鬼,竟有着她最熟悉的面孔。水珠顺着她颤抖的睫毛滑落,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泪水。
直到皮肤泡得发皱,冷水刺得伤口隐隐作痛,她才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躯踏出浴室。
厨房里,料理台上那道常年摆放刀具的痕迹空空荡荡,连刀架都不见了踪影。她盯着那片突兀的空白,喉咙发紧。
“很失望吗?”
江哲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言若浑身一颤,转身时湿发甩出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看见他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一把银质餐刀,正是那套失踪刀具中最小巧的一把。刀面反射的冷光在他俊美的脸上游走,将温柔的笑意割裂成狰狞的碎片。
言若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料理台边缘。她死死咬住下唇,呼吸变得破碎不堪,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找刀干什么?”江哲羽缓步逼近,银质餐刀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轻蹭,刀锋游走时带起一阵战栗,“杀我?”刀刃下滑至她纤细的脖颈,“还是你自己?”
言若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挤出气若游丝的回应:“我、我只是饿了。。。”
“嗯?”江哲羽突然收刀,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他低头时,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想吃什么?”语气温柔得仿佛情人低语,却让言若浑身血液凝固。
她紧闭双眼,睫毛被泪水浸得湿透,摇头时发丝黏在潮红的脸颊上。
“你到底是饿,还是不饿?”江哲羽用刀柄抬起她的下巴,欣赏她惊恐的表情,如同逗弄爪下的猎物。泪水无声地洇湿他衬衫前襟,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走吧,”他突然箍住言若的后颈,强迫她贴近自己胸膛,“出去吃点东西。”
当轿车驶出地下车库的瞬间,刺目的阳光如潮水般涌入车窗,言若下意识眯起眼睛,原来此刻竟是正午。她恍惚地望着窗外,仿佛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突然被拽回现实。
周末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大学生悠闲地踱步。有个扎马尾的女孩正仰头大笑,阳光在她发梢跳跃;不远处的情侣共享一个冰淇淋,黏腻的奶油沾在男孩鼻尖。这些鲜活的画面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遥远得不真实。
言若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透过自己的倒影注视着外面的世界。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逃离车厢里弥漫的古龙水味,才能忽略身旁那人修长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的节奏。
江哲羽拉着言若进了一家意大利餐厅,水晶吊灯将无数棱光刺进言若的瞳孔。玻璃杯折射着暖黄的灯光,将言若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餐厅里回荡着低沉的钢琴曲,侍者无声地穿梭,皮鞋踩在波斯地毯上,连脚步声都被吞没。
言若盯着面前铺着雪白餐巾的银盘,指节攥得发白。牛排端上来时,暗红的血水从刀尖下缓缓渗出,沿着瓷盘蜿蜒成细小的溪流。肉酱意面的番茄红得刺眼,像某种未干涸的痕迹。
“怎么不吃?”江哲羽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带血的肉,叉尖递到她唇边,“你不是很饿吗?”
言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以后。。。不会再碰刀了。”
江哲羽放下餐刀,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真是委屈你了。”语气轻柔得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们。。。”言若盯着面前早已冷透的意面,面条凝结成团,像纠缠不清的命运,“分手吧。”她抬起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要搬——”
“你、休、想。”江哲羽一字一顿地说,每个音节都像钉子般钉进她的心脏。他突然倾身向前,银质餐叉在灯光下闪过寒光:“想分手?除非我死。”他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你不想分手,为什么又要这么对我?!”言若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突然炸开,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江哲羽慢条斯理地重新拿起刀叉,优雅地切开带血的牛排:“你做错事——”鲜红的肉汁顺着刀锋流淌,“我惩罚你。”他突然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阴鸷从未存在,“我们不是一向如此吗?”
言若的喉间突然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苦涩,她望着眼前这张曾经令她怦然心动的脸庞,此刻却像在看一个陌生的恶魔。
“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了。”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仿佛每个字都在割裂她的声带。
江哲羽慢条斯理地用亚麻餐巾擦拭着修长的手指,动作优雅:“言文昭可以威胁你的事情——”他忽然轻笑一声,将餐巾揉成一团丢在桌上,“我也可以,而且我还知道更多。”
他骤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惨白的脸颊上:“所以若若,你离开我,是想去监狱,还是精神病院?”
言若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看见他眼底闪烁的寒光。餐厅悠扬的钢琴声突然变得刺耳,每个音符都像在嘲笑她天真的反抗。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言若突然哽咽。
“怪我。。。是我对你太好了,”江哲羽的神色晦暗不明,“才让你忘了我本来的样子。”
。。。
暑假前的最后几天,医学院的实验室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试剂混合的冷冽气息。空荡的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嗡鸣。江哲羽的镜片反射着数据屏上跳动的荧光,将他的眼神切割成冷静的碎片。
“什么?为什么不去了?”陈凯旋的声音突兀地撞碎实验室的寂静,“我们的巴厘岛潜水之旅啊~”
江哲羽的指尖轻轻敲击键盘,调出一组新的数据曲线。“我惹她生气了。”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实验参数,“她跟我提了分手。”
“这么严重?!”陈凯旋夸张地挑眉,“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这次恐怕。。。”江哲羽不紧不慢地摇着试剂,“我得要好好哄哄她了。”
“好吧!那我跟书凌。。。”陈凯旋突然得意地笑道,“你到时候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江哲羽推开公寓大门时,暮色正透过落地窗漫进来。言若蜷缩在沙发角落,单薄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投在墙上。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眼睛望着窗外,灵魂却仿佛抽离了躯体。
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踩在地板上的声响也没能惊动她。直到他在她身旁坐下,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瘦削的肩膀,嘴唇在她冰凉的额角落下一吻,她才如梦初醒般轻颤了一下。
“这个暑假就乖乖待在家里,”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哪儿都不准去。”
言若的睫毛轻轻扇动,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我还能去哪儿呢?”声音沙哑得像是许久未用的乐器。
江哲羽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温柔地将散落的发丝别到她耳后。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让言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仿佛他的触碰带着电流。
“这是第二次了,”他的拇指按上她的下唇,力道恰到好处地让她无法躲闪,“分手。。。”突然加重的力道让她吃痛,“以后不许再说。”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交缠的唇齿间。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像是要借此确认所有权。
言若的手指深深陷进沙发垫的织物缝隙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江哲羽身上熟悉的薄荷气息依旧清冽,却让她眼前不断闪回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恶魔身影。当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时,她本能地用舌根抵住上颚,想要驱赶他的入侵。
江哲羽似乎有所察觉,江哲羽突然扣住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穿进她的发间猛地收紧。头皮传来的刺痛让她被迫仰头,承受这个几乎夺走呼吸的深吻。言若的指甲狠狠掐进他的小臂,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渗血的月牙,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报复性地咬住她的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松开。
一获自由,言若就蜷缩着干呕起来,喉间火辣辣的灼烧感让她眼角渗出泪水。江哲羽好整以暇地抹去唇上沾染的血迹,低笑时胸腔的震动带着残忍的愉悦。
“恶心吗?”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呼吸激起她一阵战栗,“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