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浪已扑至面门,炽毒的热息舔上发丝,眼看便要将二人吞没。
就在这一瞬——
“咚——”
一声低沉却古老的心跳,自秦枫颈间幽幽荡开。那枚一直沉默的“鬼道之心”项坠,忽然亮起幽深黑芒,像被无形之手攥紧,泵出第一滴血。
黑光如涟漪,以秦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所过之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却并不结霜,而是浮现出无数细小幽纹,像冥律条文,一闪即没。
扑到半空的火蛇首当其冲。它们头顶鸡冠猛地炸成血雾,尾焰“噗”地熄灭,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七寸。成千上万条蛇躯同时僵直,瞳孔里的猩红被恐惧替代,发出凄厉“嘶嘶”哀鸣,调头便逃。蛇潮互相践踏,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火毒血雾被黑光一冲,竟像遇见克星,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那条鸡冠火尾王蛇,硕大身躯在地面扭出深沟,强行止住扑势。它高高昂起扁平头颅,猩红信子吞吐不定,瞳孔缩成细针,死死盯着秦枫脖子上那枚小小项坠。幽绿竖瞳里,倒映出一颗漆黑心脏的虚影——正在缓慢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令它魂魄颤栗,仿佛血脉最深处被烙上“臣服”二字。
王蛇发出一声低沉嘶吼,不甘、愤怒,却终究被恐惧压倒。它巨尾一甩,掀起大片焦土,借着反震之力窜入浓雾,所过之处火尾黯淡,连头顶那磨盘般的鸡冠都低垂贴背,像被折弯的战旗。几个呼吸后,雾中只剩沙沙余音,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死寂。
黑光收回,鬼道之心恢复沉寂,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枫愣在原地,指尖抚过项坠,只觉一丝冰凉残留。苏媚抬眸,满目震撼:“那是什么……竟让万蛇溃逃?”
焦黑坡地上,只剩蛇尸狼藉,与袅袅未散的青烟,证明方才并非幻觉。远处浓雾翻涌,却再无一星红光靠近,仿佛整片蛇域,都被那短暂的心跳声吓破了胆。
秦枫指尖摩挲着项坠,黑玉般的心脏在指腹下透出冰凉,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角:“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它还有这种威力,这东西出自你们灵域的修士。”
苏媚眸光落在那枚小小坠子上,眉尖轻蹙:“这东西……出自我们灵域?”
“嗯,杀魂灯使的战利品。”秦枫点头,声音压低,目光似回到那场血战——
“我原以为是普通之物,”秦枫耸肩,把项坠提起,对着月光晃了晃,“谁料它竟藏着让万蛇慑服的威压,好像……比夜罗睺的帝威还纯粹。”
苏媚接过细看,指尖刚触到表面,一股古老、阴冷却极为高贵的波动便顺着手臂窜上识海,她仿佛看到一片幽冥血海,海中央,一座比酆都更宏伟的漆黑巨城沉浮,城门上高悬“魂天”二字,万鬼匍匐。她猛地松手,俏脸微白:“这气息……是魂天教的核心信物!”
“魂天教?”燕红菱也凑过来,目露惊疑。
苏媚深吸一口气,声音发紧:“魂天教独霸鬼界十万年,这‘鬼道之心’便是圣物,作为身份与信仰象征。至于魂灯使为何拥有此物,那就不得而知了。”
阴风在焦土上打着旋儿,吹得三人衣角猎猎。秦枫的话一出口,空气仿佛骤然沉了几分。他盯着苏媚,目光像两柄出鞘的剑,带着血战后仍未褪尽的锋芒。
“鬼界钥匙……”他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冰凉的“鬼道之心”,“若九枚齐聚,便可重启两界通道。苏媚,你告诉我——”
他抬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意:“为何你会出现在鬼界?为何偏偏是炼魂涧?灵主到底在谋划什么!”
苏媚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得后退半步,裙摆掠过焦黑地面,溅起细碎骨尘。她咬了咬唇,抬眸时,眼底却是一片澄澈的倔强。
“如果我说——”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师傅只是命我与几位同门潜入鬼界,查探夜罗睺近日异动,你会信吗?”
秦枫冷笑,掌心雷火“噼啪”炸开,映得他面色阴晴不定:“灵主会为了‘查探’,便让你孤身深入极西?会让你带着镇魂铃,涉险炼魂涧?苏媚,我不是三岁孩童!”
他一步逼近,雷火气息灼得空气扭曲:“夜罗睺追杀我,是因烈日神弓与玄珠;可你——”他指尖点向苏媚心口,“你身上带着灵域至宝,却恰好出现在我必逃之路上,时间、地点,分毫不差!这算什么?巧合?还是——灵主早已算准我会成为夜罗睺的目标,算准我会逃向炼魂涧,算准你会‘顺手’救下我,好让我欠灵域一份天大的人情?”
苏媚脸色煞白,却倔强地挺直脊背,任凭他指尖雷火几乎贴上肌肤。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却毫不退让:
“秦枫,你可知为了这趟潜入,我灵域已折损三位同门?你可知道我踏入极西时,也做好了陨落的准备?”她抬手,拨开他几乎戳到心口的手指,目光灼灼,“是,师傅的确谋算深远,但他从未让我害你!若我真有歹心,方才镇魂铃便可晚一息出手,让你被夜罗睺拖入镇魂渊,何必赔上自己半条命!”
她越说越急,眼眶微红:“你说得对,灵主或许早已算到一切,可算到又如何?我苏媚行事,只凭本心!救你,是因为——”
她话音一顿,咬唇,终究没把后半句说出口,只别过脸,声音低哑:“你若不信,便当我别有用心好了。但请记住,我苏媚从未想过害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燕红菱站在一旁,看看秦枫,又看看苏媚,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劝解。焦土上,一时只剩阴风呼啸,吹得三人衣袍猎猎,吹得苏媚鬓边发丝凌乱,也吹得秦枫掌心跳动的雷火,渐渐平息。
他沉默良久,终是收回手,力量敛入体内,声音低了几分:“抱歉,我……”
苏媚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却悄悄攥紧,指节泛白。鬼道之心在她余光里泛着幽黑冷芒,像一枚无声的见证——
见证这场信任与猜忌的交锋,也见证两界风云即将掀起的更大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