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混着焦土味灌进鼻腔时,苏瑶正被霍霆风护在臂弯里。
她的右肩抵着他战术背心的硬甲,能清晰感受到他后背肌肉因承受碎石冲击而紧绷的触感——方才那声巨响掀飞了半面墙,碎砖像暴雨般砸下来,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转了身。
“苏副处长!”通讯器里老张的声音带着破音,“备用装置藏在地下三层核心区,现在倒计时显示2分47秒!”
耳鸣总算消退了些,苏瑶抬头,看见霍霆风的钢盔不知去向,额角渗着血,发梢沾着灰。
他的瞳孔在火光里收缩成狼一般的锐点,左手还攥着配枪,指节发白。
“地下三层。”她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稳,“我爸笔记里写过,基地地下三层有加密通道。”
霍霆风的眉峰动了动:“你确定?”
“上个月整理后勤处档案时,我翻到过七十年代的基建图纸。”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如潮水涌来——泛黄的图纸边缘有父亲用蓝笔标注的“排水系统废弃”,而三天前林骁执行侦察任务回来,曾在食堂顺口提过:“外围有个锈铁门,写着‘污水管道’,锁头都烂了。”
“或许能从排水管道绕进去。”她快速理清思路,“林骁之前说的废弃管道,应该连通地下三层。”
话音未落,右侧突然传来战机的尖啸。
林骁的声音炸在通讯频道:“我引开东南侧火力,三分钟!”
苏瑶转头,正看见那架银灰色战机擦着硝烟掠过,机腹的机关枪开始扫射,原本围向指挥部的敌军果然调转了枪口。
霍霆风当机立断拽起她的手腕:“李工兵,跟我们走!”
李工兵是后勤处出了名的“拆弹快手”,此刻正蹲在瓦砾堆里检查爆破残留,闻言立刻抄起工具箱冲过来,战术靴碾过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
四人猫着腰往基地东侧跑。
硝烟里的景物像被蒙了层毛玻璃,苏瑶的作战靴踩进积水里,凉丝丝的。
她想起父亲笔记最后一页的红笔字,心跳快得要撞出肋骨——如果当年父亲也站在这里,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攥着爱人的手往死亡边缘冲?
“到了!”李工兵突然停步。
锈迹斑斑的铁门下果然挂着半截锁链,苏瑶摸出腰间的战术刀,刀刃刚碰到锁头,霍霆风的手掌已覆上来:“我来。”
他的虎口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隔着战术手套仍刺得苏瑶手背发痒。
“咔”的一声,锁头落地,铁门被推开的瞬间,腐臭的潮气裹着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可能有陷阱。”李工兵打亮战术手电,光束在狭窄的管道里划出昏黄的线,“我先探路。”
管道内壁结着滑溜溜的青苔,苏瑶扶着墙往前挪,听见霍霆风在身后压低声音:“贴着我。”他的体温透过战术服渗过来,像团烧不熄的火。
“叮——”
李工兵的手电突然照到管壁上的金属片。
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那东西——是枚微型触发雷,引线还沾着机油。
“好险。”苏瑶倒抽冷气。
如果刚才有人踩上去,整段管道都会被炸塌。
李工兵从工具箱里摸出剪线钳,指尖几乎贴在引线上:“这种雷我拆过,美军淘汰的老型号,蓝线是保险。”
三秒后,雷体“咔嗒”弹开,露出里面的空芯。
他抬头笑:“虚张声势的,没装药。”
苏瑶松了口气,继续往前。
管道开始向下倾斜,潮湿的空气里逐渐混进金属焦糊味——是自爆装置的方向。
“停。”霍霆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前方传来脚步声。
苏瑶屏住呼吸,看见两道晃动的影子投在管壁上,操着外语骂骂咧咧:“指挥官说备用装置在b区,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可能共军从通风管摸进来了!”
苏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b区只有二十米,如果被发现,别说拆弹,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目光扫过脚边的积水,突然弯腰抄起一把湿泥,用力甩向左侧管道。
“哗啦”一声,水声在密闭空间里被放大十倍。
“左边!”敌人的脚步声果然转响。
苏瑶拽着霍霆风的袖子,猫着腰往右侧贴。
李工兵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三人贴着管壁蹭过转角,终于看见那台闪着红光的装置——长方形的金属箱,表面焊着七根颜色各异的线,倒计时显示:00:01:12。
“是c4增强型。”李工兵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比之前的复杂三倍,红黄蓝绿四根主线路,还有两根干扰线。”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老照片——二十年前,年轻的苏父穿着工兵服,站在同样的装置前,手里捏着剪线钳。
“先剪蓝色。”她突然开口。
李工兵的手顿住:“苏副处长?”
“我爸当年拆过同款。”苏瑶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蓝色是电源主线,红色是引爆,绿色是延时,黄色...”她盯着装置侧面的编号,“黄色是干扰线,剪了会触发备用电路。”
霍霆风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颈,体温透过战术服传来:“听她的。”
李工兵深吸一口气,剪线钳精准夹住蓝线——“咔”。
倒计时的红光闪了闪,数字停在00:00:37。
苏瑶的后背沁出冷汗。
李工兵继续动作,剪绿线时,装置发出“滴”的长鸣;剪红线时,金属箱表面的指示灯全部熄灭。
最后,他捏起那根细如发丝的金线:“这是...?”
“别剪!”苏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爸笔记里写过,这种型号有根伪装成金线的保险线,剪了反而会引爆。”
李工兵的额头已经全湿了,他顺着苏瑶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在金线末端发现极小的“安全”刻痕。
“呼——”
当最后一根线被排除,装置彻底暗下去时,李工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工具箱“当啷”摔开。
霍霆风的手臂环过来,将苏瑶整个人圈进怀里,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颤:“你刚才...”
“我爸教我的。”苏瑶埋在他颈窝,闻见熟悉的枪油和硝烟混合的味道,“他说,拆弹的人要比炸弹更冷静。”
通讯器里突然炸开林骁的欢呼:“成功了?老子就说苏姐有办法!”老张的声音跟着响起:“全体注意,敌军指挥部已摧毁,各小组清扫残敌——”
远处传来战友们的呐喊,混着战机掠过的轰鸣。
苏瑶抬头,看见霍霆风的眼睛里映着晨光,额角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却比任何勋章都耀眼。
“霍霆风。”她轻声说。
“嗯?”
“下次换我护着你。”
他低笑一声,低头吻住她的额头,像吻一片劫后余生的雪花。
管道外的阳光透过裂缝漏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洒下金斑——那双手,一只沾着拆弹的机油,一只带着硝烟的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握得更紧。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模糊的“苏副处长!霍主任!”,两人松开怀抱的瞬间,苏瑶瞥见管道裂缝外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像是...父亲笔记里那张老照片上,穿工兵服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