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船骸内部,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只有铁板外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抓挠拍打声,以及陈默和苏瑾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这空旷的钢铁坟墓里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左臂印记的幽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摇曳着,勉强映照出方寸之地。冰冷、剧痛,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侵蚀感,从未停止。印记的黑色“藤蔓”已经蔓延到了陈默的肩头,甚至有几缕细小的分支,如同黑色的血管,悄然攀上了他的脖颈皮肤!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眩晕。
苏瑾靠在冰冷的船体龙骨上,脸色在幽绿光芒下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她胸前的衣服被咳出的鲜血浸透了一大片,呼吸微弱而急促,体温低得吓人。失血、内伤、寒冷和诅咒气息的侵蚀,正在迅速夺走她的生命力。
“苏瑾…撑住…”陈默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助。他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笨拙地想替苏瑾按压住胸前渗血的伤口,但冰冷的触感和那不断渗出的温热血液,让他双手颤抖。
“没…没用的…”苏瑾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涣散,但深处还燃烧着最后一丝不甘的火焰,“日记…在我…口袋里…看…看最后…那幅海图…魔鬼礁…地狱之门…坐标…模糊了…但…但祖父…在…在日记…封皮夹层…可能…”
她用尽力气,示意陈默去拿她口袋里的日记本。
陈默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深褐色的皮革笔记本。入手冰冷沉重,仿佛承载着无数亡魂的重量。他翻开日记,借着左臂印记的微光,找到了最后那幅画着红叉的海图。魔鬼礁附近的海域,那个代表沉船点的红叉旁边,标注着几个经纬度数字,但确实被污渍浸染得模糊不清。
他想起苏瑾的话,手指颤抖着摸索着日记的硬皮封底内侧。封皮很厚实,他用力按压、摸索,果然在靠近书脊的地方,感觉到了一小块异常坚硬的突起!他小心地用指甲抠开封皮边缘粘合的皮革,里面赫然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薄纸!
展开薄纸,上面是用极细的笔迹、异常清晰地标注着的一串经纬度坐标!旁边还画着一个更小的、更精确的魔鬼礁轮廓图,在某个礁石群的中央点,画着一个醒目的红点!红点旁边写着:“…血祭之眼…”
沉船点的精确坐标!就在魔鬼礁群的中心!
“找到了!苏瑾!坐标!精确坐标!”陈默激动地低喊,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抓住了一根绳索。
然而,苏瑾却没有回应。她靠在龙骨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陷入了昏迷。
陈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坐标找到了,但苏瑾…她还能撑到那里吗?就算能,凭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在茫茫大海上找到那个点,并在那里摧毁诅咒核心?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沙…”
铁板外的抓挠拍打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但船骸内部,那细碎密集的爬行声,却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头顶的钢铁支架缝隙!来自脚下油污覆盖的地面!来自周围那些散落的机器残骸和破碎木箱的阴影里!
那些盘踞在船骸内部的实验体怨灵…苏醒了!它们被陈默左臂印记持续散发的“灯塔”般的气息,以及苏瑾身上新鲜血液的味道…吸引了过来!
陈默惊恐地“看”到,在左臂幽绿光芒的微弱映照下,无数扭曲、残缺、散发着粘稠黑气和痛苦哀嚎的“能量轮廓”,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蛆虫,正从各个黑暗角落缓缓蠕动、汇聚而来!它们的目标,正是他和昏迷的苏瑾!
冰冷、粘稠、充满疯狂恶意的气息,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瞬间将他们包围!铁板隔绝了外面的怨灵,却无法阻挡船骸内部这些早已盘踞的恶鬼!
无处可逃!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船体龙骨,将昏迷的苏瑾紧紧护在身后。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那本能带来微弱光明的、却也是催命符的诅咒印记。他看着那些在黑暗中越来越近、形态愈发清晰狰狞的痛苦黑影,感受着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怨念冲击,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这样一艘废弃的、如同巨大棺材的船骸里?
不!不能放弃!苏瑾拼了命才找到的坐标!她还没死!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不甘的火焰,在陈默濒临崩溃的精神中猛地燃起!他死死盯着那些逼近的怨灵,左臂印记的冰冷剧痛仿佛被这股火焰点燃,幽绿的光芒陡然变得明亮了一些!印记中心那点如同冰冷灰烬的光芒,也随之剧烈地闪烁起来!
“滚开!”陈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并非对着空气,而是对着那些只有他能“看见”的能量轮廓!他下意识地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连同印记带来的冰冷力量,凝聚在自己的“视线”上,狠狠地“瞪”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如同肿胀水泡般蠕动的怨灵轮廓!
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瞪”过去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个被陈默“瞪”着的肿胀怨灵,猛地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痛苦的嘶鸣!它那由粘稠黑气构成的身躯,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剧烈地扭曲、翻滚起来!它身上散发出的怨念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紊乱、衰减!
有效?!陈默愣住了。
但紧接着,一股更加狂暴的反噬力量,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精神上!左臂印记爆发出刺骨的寒流和剧痛!幽绿光芒疯狂闪烁!他眼前一黑,鼻子里涌出温热的液体(是血!),大脑像是被无数钢针穿透!
使用这“灵视”进行攻击,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仅仅击退了一个最弱的怨灵!周围,还有更多、更强大的痛苦轮廓,被同伴的嘶鸣激怒,正发出更加疯狂的尖啸,加速扑来!
陈默头痛欲裂,精神几乎崩溃。他看着昏迷的苏瑾,看着四周汹涌而来的黑暗。难道…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周围冰冷的钢铁结构,扫过散落的锈蚀机器…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离他不远处,一个半埋在油污和铁锈中的、圆柱形的金属物体上!
那东西锈蚀严重,但隐约可见其黄铜色的外壳和几个模糊的字母标识。它的顶端,有一个类似阀门的东西,旁边还连接着一段同样锈蚀的软管。
氧气瓶?!切割用的氧气瓶?!
一个极其疯狂、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默几乎被绝望填满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