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洛离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耳边的鬓发。
她还以为她的深情告白，沐如雪会感动的哭出来呢，没成想，人家一点反应也没有。
倒是洛离，在这沉默中，尴尬的脚趾都快把一双鞋给抠破了。
“那个........”
洛离的话才说出口，肩头便是一沉，转头便看见一颗小脑袋靠了过来。
艳红的眼眸倒映着远处的雪白，此刻她的眼中竟然再也容不下她物。
“其实我不姓沐。”
“啊？”
“呵呵，很惊讶吗？甚至如雪这个名字也是我给自己取的。
谐音便是如血，因为小时候我的这一双眼睛，别人给我取得外号，我记得哪里经常下雪，我便改成了如雪。
然后我又试了几个姓，张如雪，李如雪，赵如雪，最后还是沐如雪最好听。
所以我就叫沐如雪了。”
洛离忽的有些沉默，她所熟知的小说中，只描写了身为天命女主的沐如雪如何惊才绝艳，如何跌宕起伏，险象环生，但对她的身世，却是一笔带过。
即便是洛离，也只是知道，她之前有些贫苦拮据罢了。
但现在看来，靠着自己肩头这个身形有些瘦弱的少女，恐怕不只是贫苦二字能够概括的。
一只手揽住了沐如雪的肩头。
少女的诉说还在继续着。
沐如雪从未与人说过这些，哪怕之前已经跟洛离几乎无话不谈，她们二人也不存在什么秘密了，她也未曾说出口半句。
这段过往对她来说，是纯粹的苦难，是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
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甚在意了，也从未回想过，现如今，她亲手揭开了那处伤疤。
从一开始的肃穆，到最后语气反倒变得欢快了一些了。
沐如雪心中那淤积了不知多少年的郁气，此刻居然开始缓缓消散。
是的，她是凌天赤尊，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凰鸟，立于亿万生命之上，但纵观她的一生，大部分时间，或者说从她成尊之前的三分之二的时间，她都一点选择没有。
一开始前往上清宗也不过只是想着学到几门武艺，有个安生的手艺，再也无需看人脸色，受人欺辱罢了。
但事实却从不如她所愿。
还未入宗门，就得罪了前任青萧剑之女洛离，入宗之后被其一路针对，好不容易有所奇遇，洛离的态度也忽的翻转过来，对她奇好无比，她的戒心仍在，但也差点以为这位宗门贵女真的改了性子。
不曾想，血凰秘境中，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为了杀了她，得到她的血罢了。
她艰难无比的将其反杀，反而得其血，体质觉醒，修为更进一步。
之后她在宗门大比中出尽风头，正当她以为苦尽甘来之时，上任青萧剑为调查其女之死而来。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但其偏偏认定是她杀了其女，之后又是对她百般刁难，万般针对。
她一路战战兢兢修炼，又要勇于展现自己的价值，一边青萧峰主保下她，另一边青萧峰主又与青萧剑多有交好，对她这个弟子不甚上心。
如此修炼几月，又在一处遗迹中得了阴炎双生炎，到此她进阶神藏，这才得到于清瑶的重视，也直到那时，她才被收为亲传弟子。
眼见一切又要好起来了，偏偏天澜古图现世，她作为亲传也被拉上了船。
之后，又是噩梦般的回忆。
五大魔将让这一行人在路上就互相残杀了一半人之多，到了天澜古国更是除了她再无一人存活，也只有她逃了出来。
但代价也是惨重，她重伤不说，还被波旬下了魔罗印，天下之大，竟然无她一人的容身之地。
之后更是一路的颠沛流离，她就像一片水中的浮叶，被滚滚的江河裹挟，只能向前。
直到，她斩杀波旬，登临至尊之位。
直到那一刻，她才从这凡世中解脱出来，但她回首，眼中却生出几分迷茫。
她已成了这万古至尊之身，她乃是法则的化身，是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存在，幼时的夙愿她早已完成，这天下也再无人敢欺辱她。
这次没了江河，没了风霜雨雪，她竟一时不知道去往何方。
最后她依靠着本能-修炼。
就如同她擅长的，这一路走来一直做的一般。
直至，长剑穿胸，睁开眼眸，见到那一身雪白的少女。
她的故事很长，月色开始落下，她才堪堪讲完，她的故事又很短，她的一生几乎都在这短短的两三个时辰里了。
她说的嘴唇干的泛白，一只翠绿茶杯递在她眼前，这般久了，上方还冒着徐徐的热气。
这次沐如雪没在拒绝，她小口小口的喝完，每喝一口，她都像是回味一般停顿一会儿，随后才接着喝。
小小的一杯茶，愣是被她品出了几分风雅滋味。
茶杯见底，她还伸出小舌舔弄了两口，这才看向洛离。
少女的脸上带着笑意，眉眼弯弯，嘴角微翘，端的是多出了一分俏皮可爱。
这般模样的沐如雪，洛离当真是第一次看见，不再是那份少年老成，不再是那份坚毅不屈，这时她才像是跟洛离一般，不过十七的年纪，花儿一般的少女。
洛离舔了舔嘴唇，视线却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些许。
这般的沐如雪，威力着实有些大了。
“阿离，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有些失败？”
洛离一时间有些无语，“你都成就万古至尊，这世间第一人了，若这都是失败，那别人是不是可以自杀了？”
沐如雪想了想，随后却摇了摇头。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很失败。”
“？为什么？”
“因为，你想啊，我都成万古至尊了，却连一个老婆都没有，是不是很失败？”
“..............”
洛离有些懵，过了一瞬，她才反应过来。
她这是被沐如雪出言调戏了？
?
嘶，不是这对吗？不应该她出言调戏沐如雪吗？现在怎么反了过来。
雪白的俏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洛离磨了磨小虎牙，正欲开口。
下一刻一抹香风袭来，微微开口的嘴唇此刻却被堵了个干净。
眉心的血芒把四周的雪地映的红彤彤一片，少女那艳红的眼眸中，只剩下了温情与一片柔意。
“谢谢你阿离，我再无半点遗憾。”
“对不起阿离，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