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怪谈牌,确定了今夜任务结束可以离开后,季鲤戴上保安徽章,拿起了顾前辈给的手电,走到了值班室的后门。
在室内就已经可以听到了门外呼啸的风声。
今夜的风,似乎特别的大。
季鲤伸手缓慢拧动了锁头,脸色凝重。
入夜的校园,教学楼的黑袍人,还可能有浑水摸鱼的狼人。
今晚的行动,必然凶险万分。
“走吧。”
季鲤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打开了门。
冬夜刺骨寒冷的风立刻疯狂的涌进温暖的值班室,门被狠狠地撞到墙上哐当作响。
季鲤抬头,浓郁墨色的夜空看不到任何一点光亮。
操场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路旁的几盏路灯还发着微弱的小白光。
手机显示现在十一点十分。
如果没有意外,罗闻博应该刚刚敲完十一点的那次,现在正躲在陈烁说的三楼杂物室里。
“小子,外面风大,披上这个吧。”
保安前辈不知什么时候斜靠在了门框上,将手中的黑色长风衣扔给了季鲤,并嘱托道:
“别弄脏了小子,burberry伦敦工坊的定制款,我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穿。”
寒风裹着灰尘碎屑掠过季鲤身旁,枯叶在柏油路上卷成旋涡。季鲤立在路灯下,接过黑色面料的长风衣披上,肩线被黑色的羊毛混纺风衣裁出一道锋利的弧度,领口微微立起,暗红格纹内衬从翻折处泄出一线矜贵的暖意。
他手指勾住腰带一扯,金属扣相撞的轻响混进风里,双排纽扣从下腹系到喉结,将一身温暖也严丝合缝地锁在躯壳内。
衣摆在身后猎猎翻飞,仿佛乌鸦收拢又张开的尾翼。这件1981年的定制款双排扣长风衣,用了双层防风衬里,专为英吉利海峡的暴风雪而生。远处路灯的光晕泼在面料上,泛出哑光的黑,象征着旧时光里未曾褪色的傲慢。
冷风凌厉的袭来,季鲤眯了眯眼,他没有去问保安前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件昂贵奢侈的风衣,而是在呼啸的风中回头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前辈以前也遇到过这样大风天吗?”
男人他看着季鲤穿着风衣的修长冷峻的背影,似乎想起了自己当年,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他答非所问道:
“这衣服对身材的要求很高,你小子穿起来看着还不错。”
“有我当年七八分的风采了。”
“今晚的风很大,早些回来吧。”
男人说完不再言语,季鲤只能转身踏入夜色。
等季鲤走远后,这位颓废的中年男人才抬头看了眼夜空,随后语气有些遗憾地感慨:
“很多年以前,我也曾穿着这样的风衣去迎接一场考验。”
“那时我还很年轻。”
男人突然又想抽烟了,可明明不久前才抽了一支。
夜风像一群失控的马,撕扯他的衣摆。他弓着背过身,左手拢住打火机,拇指反复擦动砂轮——火苗刚窜起就被风掐灭,最后终于在某一次,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压得低矮颤动,却始终未灭。
吸第一口的代价是快半支烟的夭折,风卷走烟灰,烟丝上的火星忽明忽灭,吐出的白雾在风中飘散。
他也不恼火,索性将烟叼在齿间,由着风把烟雾从肺里抽走。最后一口时,烟蒂的火星突然暴起,烫穿摇摇欲坠的烟纸,他松手任它翻滚着逃离,一点猩红在柏油路上弹跳,转瞬被风摁灭成漆黑的句点。
他抬头望向天空,思绪随目光穿过厚重的积雨云,直至云层之上。
“不过,那是个暴雨夜。”
男人开口,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自问自答。
.....
漆黑的宽大风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季鲤出于谨慎,选择了从教学楼的侧面路口进入楼内。
蹲在一楼走廊的某个红墙柱后面,季鲤透过中庭边角的绿植,观察对面二三楼的走廊。
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位披着黑袍的人,夜色下看不清面容,只知道在低头念着什么。
“这是在站岗?”季鲤思索间,听到教学正门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古怪的乐器声。
循声看去,一个巨大的神龛被放在轿子上,下面足足有十几个披着黑袍的轿夫。
轿夫们正费力的抬着轿子,哪怕被巨大的压力压着的身体微微颤抖,也不敢发出声音,似乎很害怕打扰仪式进行的下场。
轿子后面还跟着一队黑袍人,拿着奇怪的乐器,有法螺,长笛,重复吹奏着一段诡异又神秘的调子。
整个的整个的乐曲调子十分低沉,听久了给人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最为诡异的是,仪式队伍没有任何的交流声,呼啸的风声中,只有这首古怪的曲调的乐曲。
诡异,肃穆,庄严。
当抬到了一楼的楼道口处,站在队伍前的祭司突然大手一挥,后面的人员随之停下,接着领队转身打开了龛门,拿起了手中的文稿念诵了起来:
“委员巡夜,诗心佑境,黑云引路,风语传音,涤秽清氛,镇邪守宁,乘歌踏月,循律而行,去则焕新,归必昭明。”
“四字一段,是很典型的古代祭文格式,不过现代学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季鲤听着,贴着花坛,又往队伍那凑过去了点,稍稍看清了神龛内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怪异的神像,上半身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样子,下半身却是由无数繁复的羊皮纸层层叠叠构成。
羊皮纸上墨水字迹不断的在雕像身上流动着,似乎是一首首诗歌。
“委员巡夜?”结合那段祭司念的话和雕像的形象,季鲤猜测这个雕像应该是十二委员中的吟游诗人。
季鲤思索间,巡游队伍又抬起了轿子,开始围绕中庭,绕整个一楼的走廊一圈。
这一幕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家乡那一带的游神传统,只不过眼前的巡游与游神热闹喜庆的氛围截然不同,反而充满了不伦不类的怪异感。
“看来校园的夜晚和白天截然不同。”
季鲤一边观察巡游的队伍,一边避开队伍的移动路线。
队伍在环绕一楼一圈后,回到了原地,而二楼站岗的人也下来轮换人手,把雕像抬到了二楼,继续开始绕圈巡游。
原本一楼抬轿的人员没有留在一楼站岗,而是集体走到了一楼厕所旁的杂物室内。
看样子应该是去休息或者是巡夜仪式的一部分。
待二楼的队伍巡游结束,和三楼的队伍交接后,也到了二楼厕所旁的杂物室内。
“不好。”季鲤发现了规律,按照规律,接下来三楼的黑袍队伍巡游完后,人员应该也都会到三楼厕所旁的杂物室内。
那刚好是罗闻博躲藏的地方。
“十一点四十分,大概十分钟后,就要到了轮换的时候了。”季鲤看了眼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心中计算着时间,“等黑袍人交接的时候,我要帮罗闻博拖延或者吸引十分钟的黑袍人注意力。”
“十分钟吗?”
季鲤看了眼四五楼走廊的黑袍人,又计算起了一二楼刚刚的黑袍人数量,如果每层楼人数相同的话,整栋教学楼内的黑袍人数量,估计有快一百了。
吸引解决一百人的注意力,还要坚持十分钟。
“有点麻烦啊。”季鲤嘴上说着,手指却在手机上给躲藏在三楼杂物室的罗闻博发去了消息,“等下无论外界有什么动静都别冒头,你只管完成最后一次敲门就行。”
也不管罗闻博如何回复,季鲤直接将状态调成免打扰模式,再将手机息屏。
漆黑的夜色中,季鲤面色从容地半蹲的靠在花坛后,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时间流逝。
随着古怪乐曲的声音渐小,夜巡队伍即将来到交接时刻,披着黑色风衣的季鲤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中庭中央。
空旷的中庭中,季鲤一人环视了一圈围绕着他高高在上的一百人。
他此刻就像是古罗马巨型斗兽场里的最下面的斗士,抬头不屑地看着观众席上的观众们一样。
他从衣兜里取出前辈给的手电筒,直对着三楼交接处的神龛开始了频闪。
冷白的光束刺破了神龛的阴影。
刹那间,所有黑袍人喉间发出齿轮卡壳般的咯咯声,那些兜帽下的黑洞齐刷刷转向光源,仿佛百具提线木偶被同一根丝线操控般的整齐划一。
中庭中央那个拿着手电,挑衅神像的风衣少年帅气的身影随着他嚣张的话语进入了他们脑中。
“喂,小鬼们,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我身为宁安五中值班室唯一夜班保安大队队长郑佳隆,有权制止你们破坏校园安定的行为。”
季鲤站在中庭中央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学着保安大叔的语气道。
诡异的乐曲声一时停下,无数黑袍人短暂的愣住后,在为首祭司的指挥下,齐齐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各个路口冲向中庭,就像黑鸦群一样涌来。
安静的楼道间顿时布满了纷乱的脚步声。
“糟了,估错人数了。”站在中庭中央的季鲤听楼道内的咚咚闷响,脸色一变。
他马上关闭手电,按照刚刚计划的路线,把众黑袍人往远离杂物室的地方带。
季鲤这么做也有自己的把握,刚刚通过抬轿巡游人员的互换可以看出,这些黑袍人也是正常的肉体素质。
否则要是有特殊能力的话,应该不会轮换人手来抬轿子。
不过是哪怕面对一百多个正常身体素质的人的追杀,能撑过十分钟也够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