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虫族基因感染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少年思维昏沉,来自灵魂上的强烈疲惫感和身体上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漆黑的意识世界内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地蛊惑着他。
睡吧,只要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
你不是不喜欢做任务吗?不是想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控吗?
我可以帮你,所以睡吧,你已经很累了……
姜然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不断抽离,背上的疼痛和笼罩在他手周的高热像是也跟着一起离去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只要睡着了就会没事了……
在他即将陷入昏睡前,迷迷糊间耳边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小然……”
那道声音沙哑异常,像是粗粝的沙石,挠得姜然的耳尖有点发痒。
“小然。”
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叫他,听起来好像还有一点耳熟?
也许连怪物自己都没想到,它的无意之举唤醒了只差一点就要彻底坠入梦境深处的人类少年。
王虫们愤怒地瞪着面前的同类,警告着他快些离开,可怪物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只是执着地盯着飞蛾的翅膀。
两方僵持不下,气氛凝滞到了极点,就在争斗一触即发的危险时刻。
飞蛾的动作陡然顿了一下,它的异常很快被发现,在场所有的王虫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看向了它。
在它们的注视下,那片微卷在一起的墨色翅膀突然被拨开了一道裂隙,下一秒,一片细腻的雪白一闪而过。
在它们恍神的功夫里,飞蛾的翅膀被彻底拨开,露出了里面坐着的少年。
也许是因为刚刚苏醒,少年低垂的眼睫上还缀着几颗欲坠不坠的泪珠。
柔软的乌发凌乱地落在少年额前,他微微偏头看了过来,压在那片暗色翅膀上的指尖因为高烧泛着瑰丽的粉,浓烈的色彩冲击刺激着在场所有生物的神经,引得它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是几天未见而已,却仿佛隔了几个世纪那样长。
心心念念的人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怪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的视线过分灼热,很快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从长梦中苏醒的少年还不算太清醒,看着不远处熟悉的人影,少年歪了歪脑袋,染着迷蒙水雾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疑惑:“亚斯?”
微微上扬的尾音落在怪物的心尖,与少年对视的那一刻,怪物死寂已久的心脏像是突然被塞进了炸弹,砰的一声连带着他的理智都一起炸了粉碎。
他嗫嚅着干涩的唇瓣,下意识地想要回应少年,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于是他狼狈地飞速低下头,只闷声回了一个字。
“嗯。”
像只偶遇暴雨的流浪动物,浑身的皮毛都被雨水淋透,在看到喜欢的人类时下意识地靠近,却又想起了自己不如同类美丽的皮毛,突然心生怯意,狼狈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爱情使人盲目,这个道理用在它们身上也是如此。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格外在意那些东西。
爱是克制,是伸出又收回的手。
王虫漆黑翅膀交织重叠在一起,构成一把特殊的王座。
而此刻,那位坐在王座上的小君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眷属,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后,他终于还是抬起了手,“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怪物瞬间清醒过来。
在王虫们虎视眈眈的视线里,他弯腰半跪在少年面前,小心翼翼地仰起头,虔诚地看向他唯一的信仰。
应该要先道歉的吧?毕竟他做了那样的坏事!
于是半跪就变成了全跪,怪物挪动着膝盖,一点一点膝行至少年身边,向他的神明忏悔,苍白阴郁的俊美面容上带了些无措,“我很抱歉,我……”
平时总是凶巴巴的大狗呜咽着试图讨饶,哪怕挨打也没什么关系,他只害怕少年不要他。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感受着额前一触即离的柔软触感,怪物瞳孔微缩。
王座之上,少年慢悠悠地收回了自己的指尖,他微微压低身体,纤密微卷的眼睫半垂下来,掩住了他眸底晃动的美丽光影。
就像是安慰犯错的小宠物一样,看着眼前满脸慌乱的眷属,小君主轻声道:“乖,安静一点。”
猎物和猎手的身份被彻底对调,独属于眼前人的微烫气息袭来,狠狠碾在了怪物已经炸开的心脏上,直接将他剩余的可怜理智都碾成了碎渣。
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因为姜然脑袋又开始疼起来了。
就像是为了报复他不肯被蛊惑一样,身体上的疼痛在他清醒的瞬间被加重了不止一倍。
姜然蔫蔫地靠在了自己王虫的身上,慢慢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叮,支线剧情已推动,请宿主及时查收
异类蛊惑:被虫母基因感染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情,毕竟人类的身体和灵魂怎么能兼容异类的基因呢?
想要成功完成蜕变,您必然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注:请谨慎行事,您是唯一摆脱它桎梏的母体,继续探索吧,我们期待着您的成功。
】
听着主系统的播报,姜然只觉得后背一冷,看不见的寒意缠绕上他的身体,冻得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问道:“唯一?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他的反应太过剧烈,也许是这道机械音今天格外有耐心,它回答道:【您是自这个世界诞生开始,在感染虫族基因后唯一活着走到现在的人类。】
不知道是不是姜然的错觉,对方似乎特意咬重了“唯一”这个词。
被虫母基因感染的人类并不是个例,每当世界剧情重启后,那只濒死的虫母胚胎在彻底消亡前必然会选择一个合适母体,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被关在b区的那些异族奴隶。
甚至在前面的那几次里,它往往会选择不止一个对象作为母体。
直到姜然意外进入这个世界,它像是格外喜欢他一样,甚至主动放弃了其他母体,将全部精力和力量都用在了他的身上,这大概也算是姜然能活着走到这一步的原因之一。
姜然并不知道,那些被它选中的母体往往都活不过第一次高热期,哪怕是勉强度过了第一次高热,他们也同样活不长久。
要么被其他人类发现而沦为新的试验品,要么无法承受虫母的基因而发生异变,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而在此期间,王虫们始终都在沉睡。
唯独只有姜然,只有他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