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湖心有声音悠悠传来：
“浮金阁为契者立约。023号拍品归万重山所有！”
“往后生死之责、戒律之因、名讳之权，皆属买家。”
湖面有光，亮如白昼，映着应观棋似笑非笑的脸，他怎么聊什么都能笑得这么开心，又不是有人把衣架塞他嘴里去了。
你依稀记得应观棋这道伤疤，还是开头赴梦时被你偶尔看到，他也只是插科打诨忽悠了过去，旧事重提，你有些惊异：“我可没有杀你的本事。”
应观棋一摊手：“现在的你当然没有——但这天下可能杀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你问：“我看奚云骨就挺想杀你的。”
“她没兴趣大费周章销毁一个失败品，”应观棋道，“而且我身上也罗列着条条框框的设定，若是我死了，这个世界马上就塌了也说不定。”
你沉默了半晌：“我可不记得我杀过你。”
“我这不是也没死嘛。”应观棋嬉皮笑脸道。
……
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受让你很想一拳打他脸上，你还在蓄力时，门被叩响三声，应观棋头也不回道：“进来。”
乱枰进来的人头也不抬，简短道：“万重山有人过来了。”
应观棋不咸不淡看了你一眼：“他们缠你也缠得太紧了，我又不会把你抓了。”
你怀疑：“真的不会？”
应观棋认真想了想：“奚云骨买莫厌冬可谓大出血，你要不跳槽跟着我吧，我流动资金还多着。”
不抓走，但是想挖人。
“还不是怪你恶意抬价。”你说。
应观棋眉毛一低，看起来居然很委屈：“我可是诚心诚意想买下来的，你伙同那个女人来劝我……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收手的。”
你不知道自己的面子还能这么值钱。
只是和应观棋多聊了几句，你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激烈的肉体碰撞声，而后门板被拍响，力气用得太大，仿佛整个厢房都上下晃动了一瞬——
“温煌你在里面吗！你还活着吗！！”
应观棋：“哇。”
你：“现在死来得及吗？”
你完全没想到派来喊你的使者居然是云出岫，但凡是别人，你还能隔着门扇寒暄一下，但云出岫这气沉丹田的一嗓子能让整个浮金阁知道温煌跑不见了。
应观棋笑：“你让他进来呗。”
你瞪他：“他认识忘川渡的那位。”
应观棋说：“你就告诉他我们是孪生兄弟，反正他傻。”
云出岫只是性格单纯不代表他没脑子，你回绝了应观棋毫无建设性的意见，起身就要走：“我在我在！你别喊了……诶？”
应观棋拽住了你的手腕。
“你做什么？”你试图抽手。
“过去总是我去见你，”应观棋微微一笑，笑意像捏碎一枚糖块，乍看无害，细品却扎得牙疼，“今晚好不容易你来见我，我怎么能随便放人？”
“你开玩笑的吧，”你担心云出岫等急了，“要是他闯进来怎么解释？”
“杀了。”应观棋说。
“……”你对这个杀人狂无言以对，“万重山不会放过你的。”
“都杀了。”
你说：“你以后一定是因为嘴太贱被我杀掉的。”
应观棋道：“听起来不错。”
几句交锋下来，应观棋却仍未松手。他的指尖沿着你手腕的内侧缓缓上移，顺着脉搏在寻路，你心如擂鼓，他信步从容。
那双手骨节分明，落在你掌心时，像落了满溪的花瓣，不惊不扰，却覆得满满当当。你的手腕因为他的挽留，传来的触感介于酥麻和瘙痒之间，随后，他的指尖微微一顿，五指缓慢扣住了你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握。
你没想到应观棋临别时还要和你黏黏糊糊地整这一出。
云出岫在门外道：“怎么了？！温——”
你喊道：“别急！我就是……还有点事！”
你用眼睛示意应观棋放手。
应观棋笑而不语，但就是拽着你不放。
云出岫说：“别担心！我这就救你出来——”
你忙道：“救什么救！我一点事都没有！”
“真的不是被威胁了吗？”云出岫嘟囔道，门已经被他砸开一条窄缝，乱枰的人还在试图拦住他。你担心他真的拔剑，要是和应观棋迎面撞上，你还没见过应观棋拔剑呢，但他举手投足逼格都抬得这么高，你真情实感担心云出岫出什么意外。
应观棋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你：“你心跳好快，这么怕我杀了他？”
你不理解他突然较什么劲，之前不是还帮你和云出岫牵过红线吗？
“我觉得不管是他在外头砸门，还是闯进来看见你，场面都很尴尬。”
尤其是应观棋还没骨头似的靠在你身上半抱着你的模样。
应观棋唇角一挑，笑意从眼尾慢慢荡开：“他敲门时你心跳确实快了，可是当我说要杀了他时——”
“这颗心脏被他惊动了。”
你不语。
他继续道：“更快了，这次是因为我吗？”
“你还好吗？”云出岫那头传来了拔剑的声音，“你放开我！”
明明只是到乱枰喝茶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啊！
你抓住应观棋的手指想把他甩开，这人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你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好声好气道：“你到底想演哪出？”
“你是不是更喜欢门外面那个？”应观棋说，“还是说奚云骨今晚会打包送到你床上的那个？或者说和我用一张脸的那个？”
你没忍住给了他一拳，他也没闪开。
“你管我最喜欢哪个，”你说，“不过，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
应观棋猝然放手，你因为惯性身子往前一倾，他就施施然接过你，修真界的体术用来成全这出投怀送抱，你看着他的脸，突然很想踩他一脚成全他。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应观棋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面无表情：“你现在的做法就挺没皮没脸的。”
应观棋笑，像蛇吐信子，让人分不清是欢喜还是猎食前的试探：“所以我要向你索求一点代价。”
他的嘴唇擦过你的唇角。
是从湖面吹来的晚风。
一个吻短得如同一声叹息。
应观棋的手指随后指向了你手腕上静默的银铃：“你的银铃没有响起。”
“今夜这么多事，”应观棋说，“你总该心动一瞬，才是人之常情。”
“究竟是你心如磐石——”
“还是你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让银铃根本不会响？”
这个吻到尾声变成了咄咄逼人的质问，你心口一紧时，门扇终于被劈开，在来人的剑锋之下，厚重的木门薄如蝉翼。
云出岫说：“我来了……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