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闹处搭着谜台,彩头是盏琉璃宫灯。
琉璃宫灯的流苏在风中轻晃,投下细碎的光斑。
刘楚玉的目光突然凝固——人潮缝隙间,一抹银色如刀锋般闪过。
那张熟悉的半面银具,正在十步外的糖画摊前反着冷光。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糖兔从指间跌落,碎成三瓣。
猛地挤进人群,衣带勾翻了卖菱角的小筐。青碧的菱角撒了一地,在她身后响起“噼啪”的踩踏声。
银光时隐时现,引着她拐进一条暗巷。
巷内漆黑如墨,连月光都被高墙吞没。她急促的呼吸在砖石间回荡,忽然——
一柄寒刃贴上脖颈。
“别动。”砚清的声音比刀锋更冷,银面具几乎抵住她的侧脸,“你带了多少尾巴?”
巷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寿寂之的玄色衣角在灯火中一闪而过。
“真的是你。” 黑暗里刘楚玉眼里浮现一抹杀意。
“殿下,不是确信是我才来的吗?”
“阿业呢?溪诏呢?”
“死了。”
轻飘飘两个字击碎刘楚玉所有的幻想。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告诉她,她从未接受这个事实。
“死了?真的死了?”刘楚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漆黑的巷子里像一把淬毒的刀,“你真的杀了他们?你真的杀了他们?”
她歇斯底里地问着,眼里的泪水不争气的滑落。
砚清的银面具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刀刃仍横在她颈前,却微不可察地往后撤了半寸。
就是这半寸,让刘楚玉抓住了机会——
她猛地朝刀锋撞去!
“你……”砚清手腕急转,刀刃“铮”地一声擦着她脖颈划过,深深扎进身后的土墙。
一缕断发缓缓飘落。
刘楚玉趁机揪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眼泪混着血丝从眼角滚落。
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朝他刺去。
反应过来的砚清一手扣住她持刀的手腕,一手捂住她的嘴。
巷外传来羽林卫铁甲碰撞的声响。
巷中的寂静重新聚拢,只剩下刘楚玉呜咽声。
她紧紧握住匕首,指尖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眼中一片冰冷的清明。
“砚清,”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我要寿寂之死。\"
银面具在暗处微微一闪,砚清的声音低沉:“殿下想如何做?”
“我要你帮我杀了他。”
“殿下太看得起我了,他身边有高手保护,我不是对手。”
刘楚玉冷笑,忽地抬手,指尖匕首狠狠划过砚清的喉结,“那我就先送你上路等他。”
“因为你欠我的。”
她的杀心源于内心的罪恶,然而砚清却真真切切地杀害了她的亲人。
砚清:“我不欠殿下什么,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刘子业与溪诏害我,是他们该死。”
刘楚玉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可以将人命说的如此随意,似乎她从未看懂他。
“但我愿意助殿下,因为我也看他不顺眼。”
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燃起,照亮黑暗的小巷。
刘楚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她转身向着不远处的灯火走去……
烟火的金屑还在夜空飘坠,刘楚玉的裙摆已拂过巷口青苔。
寿寂之的玄色大氅扫开人群,铁钳般的手臂将她狠狠箍进怀里。
浓重的檀香混着血腥味灌入鼻腔。
“玉儿!”他的手掌压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要吓死我么?”
刘楚玉的指尖掐进掌心。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腰间佩刀的冷硬。
“放开。”她声音淬着冰。
寿寂之低笑着松手,却当众执起她染尘的衣袖轻吻。
围观的百姓只当是恩爱有加的情侣在借月表白,纷纷发出艳羡的唏嘘。
却无人看见他唇齿开合间泄出的呢喃:“殿下再乱跑……我就把杏花喂蛇。”
那一刻,刘楚玉真想抽出匕首将他捅成窟窿,奈何她打不过。
即便匕首日日在她手里,仍旧没有下手的时机。
回府轿辇上,寿寂之摩挲着她腕上被砚清刀锋擦出的红痕:“殿下遇见谁了?”灯笼的光透过轿帘,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野狗。”刘楚玉望着窗外未散的烟火。
“哦?”他忽然掰过她的下巴,力度大的几乎要将她下颚捏碎,“可侍卫说……看到戴银面具的人。”
他的拇指重重碾过她唇瓣,像在擦拭脏污的器具。
“大人既不信我又何必再问?”
“刘楚玉,你当真不怕死吗?”
车帘外倏地爆开一朵硕大的金菊焰火,刹那间照亮刘楚玉眼底翻涌的杀意:“比起死,你更让我觉得恶心。”
轿辇猛地一顿。
寿寂之的笑凝固在脸上,扣着她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刘楚玉甚至能听见他后槽牙摩擦的声响。
“恶心?玉儿竟如此反感我呢?可现今你所能依仗的唯有我,唯有我。这浩渺皇城,玉儿的亲人或亡或伤,连碧落教也遭朝廷剿灭殆尽,玉儿此生怕是只能与我相依为命了,哈哈……哈哈……”
寿寂之的笑声戛然而止,指腹狠狠碾过刘楚玉泛白的唇瓣。
窗外骤起的夜风撩动窗帐,烛火明明灭灭,在他眼底映出猩红的暗影。
“记住,这具身体都是我的。”他一把扯开她脖颈处的衣料,齿尖重重碾过锁骨,疼得刘楚玉倒抽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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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里的绳子早已备好,浸过盐水的皮绳梢擦过她的小腿,在绸缎裙摆上洇出深色水痕。
五更天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刘楚玉蜷缩在床角数着身上的伤痕。
第七道血痕正顺着腰窝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寿寂之慢条斯理系着玉带,指尖还沾着她的血,面上却挂着早朝时最温润的笑意:“玉儿好好歇着,待我从御前归来,再教你如何做个听话的雀儿。”
卯时三刻,朱雀大街马蹄声渐密。身着绯袍的寿寂之端坐在马背上,同左右言笑晏晏地谈论着新科进士。
夜幕降临时,寿府后宅的暗室再度亮起烛光。寿寂之解开束发玉冠,任由墨发披散,眼底的癫狂比白日里更甚。
绳子破空声混着压抑的呜咽,在潮湿的墙壁间来回碰撞。
他忽然掐住刘楚玉的后颈将人提起来,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疼?疼才记得住,记住你是我的,连喊疼的资格......”绳子又重重落下,“都是我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