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桓——”白翎向前一步,伸胳膊拦住欲转身的人,泪再次流下来,“你不能否定咱们的感情!我说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干涉你的志向、你的自由。”
“白翎,难道你真不知道我最介意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以前闹矛盾是源于我任性,这次闹矛盾是源于我干涉了你的志向,任性会随着年龄增长慢慢改掉,干涉你的志向是我不对,我是专门来道歉的。”
“真的全源于任性吗?”秦立桓反问她。
“不是吗?你这是什么语气?你说清楚。”
“信上都写了,你回去看吧。”
“现在说!”
“非要当面说?”秦立桓转回身正视她,“那好,那就当面说。
你到别人面前说我妹妹和韩蜀好,是使了手段,也是任性?你是对我妹妹有成见,还是喜欢韩蜀?
喜欢韩蜀不要紧,这是你的自由,但我可以替他告诉你,他不喜欢你。
和我交往,却对我妹妹有成见,不可以,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或者说,你谁也不喜欢,你只是喜欢被人簇拥、被人喜欢的感觉。你不允许有人不喜欢你,一旦有,你就想征服他或者破坏他的幸福。对吗?
白翎,你是聪明人,向来看得清事也看得懂人,若非心中意念太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所以,这不是任性,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也可能是我愚笨,看不懂你,你会遇到懂你也适合你的人。祝愿你今后一切都好。”
汽车引擎发动,司机摁响喇叭,秦立桓转身迈开大步向车跑去。
白翎初时呆住,她不知道秦立桓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继而又萌生出一种被人撕破面皮的窘迫和羞恼,蓦地哭出声,冲他的背影喊:“你这是莫须有!是强词夺理!你是因为她,那个女兵!是不是?”
秦立桓的脚步略一顿,没停下,接着跑,中途与走过来的秦母相遇,眼一红,叫了一声妈。
秦妈妈抱住他,轻声说:“妈妈知道,都在等你,快上车吧,这里有我和你爸,我们会把她安全交到她父母手中。”
“妈,谢谢您。”
“你是我儿子,母子之间不言谢。”
“妈,”秦立桓的眼更红,不为断点的爱情,为亲情,反手把妈妈抱住,说出自己的担心:“妈,我做事武断,不知道她父亲会不会对你们——”
“不怕,他应该还不至于迁怒到我们身上,即使会,也不怕,我和你爸已经决定听从菁菁的建议了。”
“决定了?”
“决定了。菁菁已经叫我妈妈了,”秦妈妈笑起来说,“爸妈有你和菁菁两个好孩子,什么也不怕。”
“妈——”
“好了,都在等你,快走吧,到了后给我们拍封电报报平安。”
“嗯,好,妈,我和菁菁都会做让您和爸爸欣慰骄傲的人。”
“妈妈相信你们,快去吧。”
“好,妈,再见。”跑到车前又冲秦爸爸扬扬手说了声再见。
看着他的背影,白翎蹲下身去,大哭出声。
车子滑出去,车内车外的人都看向她。
唯秦立桓没看,他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这边墙根下堆着拍得瓷实的雪,午后的阳光打过来,雪面成了镜面,车子颠了一下,眼镜片骤然一亮,反了两道阳光,像喷出了两股泉水。
*
秦母俯下身去拍白翎的肩,把手帕递给她。
白翎的委屈更甚,泪越擦越多,肩膀抽搐,几欲坐到地上。
“地上凉,孩子你起来。”秦母搀她。
白翎抬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幽怨,“伯母,你是不是也这么看我?”
秦母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用力把她往上拉,五十岁的人,本就清瘦,险些同她一起摔倒。
秦父和孟处长快步过来帮忙,孟处长跑得快,一手一个,扶住了秦母,也拉起了白翎,接着说:“秦教授,段教授,我先去校招待所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给留一间房,再去火车站帮你们买票,最近的去沪市的车票,三张,对吧?”
刚刚,秦父正在拜托他帮忙做这件事。
“对,三张,有卧铺更好。稍等一下,我回家给你取钱,辛苦小孟。”秦父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夫妻俩已经把白翎要到火车上和她母亲汇合的话,自动过滤掉了。
啊,信!白翎突然想起秦立桓说的信。
不行,他肯定把事情都写在信里了,万一被父母看到,知道了自己不听告诫,依然在秦立桓和韩蜀之间搞小动作,那就完了。
世上之人,若说她最怕谁,那必定是她父亲无疑。
霎时间一个激灵,后背冰凉,猛地大喊:“我不,我现在就要走!”趔趄一下,发疯似的往前跑,想起自己的包和帽子围巾都在秦家,又折身往回跑。
“现在?”
“现在可买不上票。”
秦母几人都以为她要去火车上追秦立桓。
白翎不理他们,继续跑,被跟在后面的两名保卫员拦住。
“你们要干什么?让开,我是要回去拿我的东西!”她任性地斥责。
“他们是想告诉你,现在买不到票。”秦母说,“你听到孟处长的话了,我们拜托了他帮忙买最近的车票,三张,我和秦老师送你回家。”
“我不用你们送,我自己走!我本也不该来,我就是个傻子,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子!”她哭喊出声。
“往东去的长途火车,一天只有一趟,今天这趟马上就到点了,你现在过去根本赶不上,不如去招待所住下,等买到票再走。”孟处长规劝。
“不行,我一定要走!现在就走!我可以坐短途,到下一个城市转车。”白翎语气强硬。
“短途都是慢车,而且,过年,越往东走,人越多,车越紧张,转车时你一样买不到票。”
“啊,呜……”白翎又哭了,掩面倒退着哭,边哭边走。白色昵大衣,委屈的神色,漂亮的脸蛋,优雅的身段,让人见之生怜。
已经有看热闹的人,打算走到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