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风走进厕所,脱下一身汗水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中,开始注水,摘下脸上的黑布泡在洗手池中,他觉得上面糊满了泥土。花洒里的凉水让他舒服地呼吸着,连同身上的山蛩纹路也蠢蠢欲动。
杜南风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洗衣机里抓起裤子,幸好裤子被他扔在了边缘,现在还没有沾上多少水。他翻了翻其中一个兜,又翻了另一个,找到了一张折成一小块的纸,水浸湿了一个角,他赶紧打开放在窗台上。
那是一张寻人启事,寻的人是杜恩,上面仅仅写了一些外貌特征,却没有一张照片,他不知道该不该放,于是他加上了一句话:“此人常用黑色面罩把脸遮住”。这是他做的第一版寻人启事,这张纸也是第一张从打印机里打出来的,现在已有些泛黄褪色。寻人启事并没有什么效果,于是他贴上了杜恩的照片,不过也是蒙住了脸的,之后他又加上二百的线索费,倒是得到了几条没用的线索。
杜南风在手上挤了些沐浴露,接着在身上揉出了泡沫,身上的山蛩迅速地缩回皮肤下面,杜南风胡乱地往身上抹着泡沫。
一个凉水澡让杜南风感觉如释重负,他往洗衣机里加上洗衣服,启动,然后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他对自己的长相还算满意,一对狮子眉在皱眉时会把气势都释放出来,延接到鬓角的短胡茬符合他三十岁的年龄。如果脸上没有山蛩纹会是什么样子?杜南风用食指顺了顺脸上的红色纹路,接着又往后站了些,使劲鼓起臂膀和胸部的肌肉,山蛩纹也饱满了不少,这天然纹身他挺喜欢。
在池子中洗完了黑布之后,杜南风光着身子慢悠悠地走到地下自己的屋子,关门的声音震下些许沙土。此刻这栋房子再轻松不过,他不用考虑外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家人也都在外面干活,自己根本不用穿衣服,仿佛是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小心翼翼卸载了一样。进屋第一件事,他从柜子后边的石头缝中取出一叠钞票,红的绿的蓝的紫的,他粗略的数了数,也有小一千了。他把钱放回原处,在柜子里翻出一身衣物换上,这次他只是简单穿了个白色半袖和黑色短裤,走到客厅,倒在沙发里看起了电视。
四点二十三分,杜向龙就来到蔷薇花地,靠在仓房上,帽子从草帽换成了黑色鸭舌帽,他想等一个人。他的目光不停地在手表和远方的路转移着,几辆车从眼前经过,他意识到自己应该看向路的另一个方向,她要是还走这条路的话,应该从那边回来,于是他绕过仓房,靠在了仓房另一侧。渐落的太阳混合着天空的蓝色柔和地洒在他身上,他试着闭眼去迎接。
文清每天几乎都按点下班,其实她可以不这么做,身为总监,直接装作很急的样子走进电梯,员工也不会想什么。四点三十二分,她走进电梯,拿起手机给董诗涵发了短信“我先走了哦(^-^)”。三十三分,文清收到了她的回信“走吧走吧,我做一下总结和安排”,她总是把事情做的井井有条。三十六分,文清发动了车子,驶出公司大门,一些其他员工也陆续离开大门。公司前面的这段路有些堵,但开上新星路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文清很喜欢收听音乐电台,每次车子里都是电台在一路推荐歌曲,之后文清会将好听的歌曲记下来,下载到随身听中。
“接下来我们播放的是林俊杰和蔡卓妍合唱的《小酒窝》,该歌曲收录于......”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四十一分,《小酒窝》播放到副歌部分,文清加了点速,把车窗摇下了一半,后视镜中的夕阳照亮了她半张脸。
四点四十三分了,杜向龙靠不住了,开始在仓房前边徘徊,他不确定她是否这个时间段会下班,也不确定她会走这条路,他之前去城里都听说像那种大公司上班都是早八晚五的,很规律的,不过他也不确定她在什么样的公司上班,会不会加班。
“阿龙,在这干什么呢,一脸忧愁的。”是隔壁的邻居车晨,杜向龙管他叫阿晨,他比杜向龙要小一岁,上周刚过完二十六岁的生日,而庆祝方式是当晚他们钓了一整晚的鱼,接着把它们都放生了,鱼都是阿晨自家鱼塘中的。
“嗯......也没什么,等一个人吧。”杜向龙看阿晨从后边的田地里走来,一看就是先去了杜向龙家里找他钓鱼,结果人没在。
“谁啊,什么时候来?”
“快了吧。”
“一会钓鱼去吗?”
“今天不去了吧。”杜向龙看了眼手表,四点四十五分,“要不等我会?”
“哈,行,吃饭了吗?”
.....
四十六分,电台开始播放周杰伦的《稻香》,倒是很相称这一路的麦田。文清放慢了点车速,两侧的麦子映得有些红润。
四十七分,“......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一座仓房和一堆废弃车件无情地切断了麦田的延续。
文清记得这是早上给她送油的那户人家,有两个人在仓房边站着,是他,早上他也是戴着橘色花纹的面罩。
杜向龙没有细听阿晨这句话说的什么,他眯起来的眼睛看见了那个贴有星星月亮车标的车迎面驶来。车渐渐减速,停在了对面废弃车件的前面,杜向龙的眼睛一直跟着它。她的车窗半开着,下半张脸是落日的光芒,双眼向后确认了一下没有车辆,她下了车,她的头发是披散的。
“谢谢你早上帮了我一个大忙!”文清走到杜向龙面前再次感谢他。
“没什么的,都是小事。”杜向龙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是下班了?”
“嗯对,下班准备回家。”
“我刚吃完饭,在这跟朋友散散心。”杜向龙想隐瞒他特意等她的事实。
“哈哈,我还没吃饭呢,那我就先走啦。”
杜向龙点了点头又挥手作为告别。
“什么情况啊。”阿晨也看着文清的背影回到车上,远去。
“就送了她一桶汽油。”
“你这话说的太呆板了啊,人女孩子都没跟你说几句话。而且你不没吃饭吗?”
杜向龙盯着阿晨,用眼神表达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