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字如同惊雷在沈朝盈耳边炸响，皇后竟然自己猜到了。
看着皇后眼中那混合着愤怒、痛心、求证和最后一丝不愿相信的脆弱光芒，沈朝盈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她知道，瞒不住了。
再瞒下去，才是对皇后最大的伤害和不敬。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沈朝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愧疚：“娘娘，臣妾有罪，臣妾不该瞒您。”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后震惊而痛楚的脸，艰难地开口，“是……是惇王，他与牧原王勾结，图谋不轨，宫宴风波，瑶古娜中毒，简芜之死，陆妃被疑，皆是其手笔，他，他更是……”
沈朝盈哽咽了一下，想到皇后曾视如亲弟的惇王竟对她下此毒手，心如刀绞，“他更是为了将瑶古娜安插进宫，在您秋猎前的汤药中动了手脚，才引得您吐血病危。”
真相如同最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皇后的心口。
真的是他。
那个她看着长大，曾真心疼爱，视为亲弟弟的裴齐昇，那个在她病榻前也曾流露过关切之色的弟弟。
他竟然就是幕后黑手，为了他的野心，不惜以她的性命为棋子？
“噗……”
巨大的震惊，被至亲背叛的剧痛，长久以来积压的病弱之气，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压制。
皇后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骤然发黑，一股腥热的液体猛地冲口而出。
“娘娘！”沈朝盈魂飞魄散，惊叫着扑上前去。
鲜红的血，喷溅在皇后素净的衣襟和沈朝盈慌忙伸出的手上，触目惊心。
皇后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双目紧闭，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银香！快传太医！快传田院首！”沈朝盈死死抱住皇后倒下的身体，声音划破了凤仪宫压抑的宁静，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殿内瞬间乱作一团，银香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喊人，宫人们惊慌失措。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田院首带着几名太医几乎是跑着进来的，看到皇后惨状，脸色俱是大变。
“快将娘娘平放！”田院首声音沉稳却带着急迫，立刻指挥宫人将皇后小心移至榻上，他迅速搭脉，眉头紧锁如川。
沈朝盈被宫人扶到一旁，浑身发冷，手上皇后的血仿佛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强压着恐慌和自责，对漱玉嘶声道：“快，去请陛下。”
漱玉不敢耽搁，身影如风般消失在殿外。
裴齐光正与大臣低声商议着西北军报和京畿布防，气氛凝重，漱玉未经通传直接闯入，脸色煞白，“陛下，皇后娘娘在凤仪宫吐血晕厥了。”
裴齐光猛地站起，案上的砚台被带翻在地，墨汁四溅。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什么？”
他甚至来不及问详情，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顺王亦是神色剧变，紧随其后。
凤仪宫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田院首正凝神施针，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其他太医或煎药，或记录脉案，个个面色凝重。
嫔妃们闻讯也陆续赶来，皆候在外殿，神情各异，或惊惶，或担忧，或若有所思。
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大公主被金香紧紧抱着，小脸吓得惨白，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她看到沈朝盈，挣扎着扑过来，带着哭腔喊：“珩娘娘，母后怎么了？她流了好多血……”
沈朝盈心如刀绞，一把将小小的公主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哽咽却强作镇定，“真儿不怕，皇后娘娘只是累了，太医们在救她，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她轻拍着大公主的背，自己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滚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裴齐光一身寒气冲了进来，龙袍的下摆甚至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内室榻上的皇后和围着的太医，随即又看向抱着大公主泪流满面的沈朝盈。
他大步流星走到沈朝盈面前，无视了周围行礼的众人，一手接过瑟瑟发抖的大公主紧紧抱住，一手用力握住沈朝盈冰冷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紧绷，“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突然……”
沈朝盈抬起泪眼，看着裴齐光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担忧和急切，所有的自责和恐惧再也压抑不住，泣不成声：“陛下……是我不好，娘娘问我是不是和您遇到了难处，问我为什么有孕不告诉她，她……她猜到了惇王……我……我不该说的，我不该告诉娘娘是惇王下毒害她，是惇王要谋逆，娘娘她，她气急攻心……”
裴齐光从未见过她这样语无伦次的样子。
他握着沈朝盈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但这份痛楚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支撑。
他没有责怪她，眼中只有深切的痛楚和一丝了然的理解。
他沉声道：“不怪你，皇后聪慧，她既已猜到端倪，瞒着只会让她更忧心忡忡，于病体更为不利。”
他看向内室，眼神沉痛，“只是这真相，对她而言太重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既是安慰沈朝盈，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理解沈朝盈的处境，更心痛皇后的遭遇。
就在这时，沈朝盈混乱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
为什么？为什么皇后今天会突然追问这些？是什么触发了她的警觉？
她猛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轻轻挣脱裴齐光的手，将大公主暂时交给旁边忧心忡忡的金香。
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迅速锁定了角落处同样惊魂未定的银香。
“银香。”沈朝盈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银香浑身一颤，慌忙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沈朝盈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你老实告诉本宫，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本宫之前，发生了何事？娘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些？可是有什么异常？”
银香被沈朝盈的气势所慑，不敢隐瞒，连忙将之前皇后喝药时闻到异味以及后来突然决定召见沈朝盈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娘娘当时闻了今日的午药，脸色就变了，说那味道跟她秋猎前吐血那几日喝的药很像，然后然后就立刻让奴婢去请贵妃娘娘了。”银香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