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宝林坐在浴桶里就哭了。
虽说女子缠足是流传了几百年的风俗，只有缠过足的女子才配得上“尊贵”二字。
可她又不是傻子！
谁不知道缠过的脚不好看啊！
偏偏皇帝还要看她洗脚——那样的脚丫子能当着旁人面洗吗？
铃宝林只觉得自己委屈，可明德帝却半点不觉得，还挺奇怪：“你哭啥？朕不过就是让你洗个脚而已——怎么，你以前从来不洗脚？”
铃宝林气得想用洗澡水泼人：“谁不洗脚了！可是洗脚这么私密的事儿，哪儿能当着旁人做！”
明德帝也气了：“朕好好跟你说话呢你哭什么！再说朕又不是外人，想看你洗个脚怎么了？朕今儿个就是要看！”
铃宝林来脾气了：“臣妾不洗！”
“洗！洗好了朕复你嫔位！”
铃宝林的哭声小了。
从前的妃位，那两位都倒了，只剩下她一个，已经降到宝林，还是个没有封号、且不能冠母族姓氏的宝林，地位还不如刚进宫的新人。
眼看着又要选秀，大选进来的嫔妃至少也是跟她平起平坐，万一谁再落个封号，那就比她的地位还高。
今天虽然不知道明德帝抽什么风，非得要看脚。可铃宝林心里也明白，明德帝是皇帝，他做久了皇帝早已习惯所有人都顺着他，今天既然他提出来要看脚，那就没人能挡得住他。
铃宝林在水下捏着自己变形的脚丫琢磨，这脚缠过之后，虽说穿上鞋子看着还不错，可脱了鞋子她自己都受不了。
往日里侍寝，她们都是穿着睡鞋，根本不敢把脚露出来。
今天既然逼到这个份儿上，只怕这脚是非露不可。
与其白白露一次脚，还不如给自己换点儿好处！
咬咬牙，铃宝林抬头跟明德帝讨价还价：“臣妾是从妃位上下来的，您要复就一步到位，给臣妾复妃位！”
外面等着的德贵都笑了。
这位，当自己是贵妃娘娘呢！
还敢跟皇帝讨价还价？信不信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果然，明德帝也摆出态度：“那就贵人！朕数到三，你要是还墨迹，就直接贬为更衣！”
铃宝林赶紧拉住明德帝的衣摆：“陛下别啊！臣妾知错了！嫔位就嫔位，臣妾这就洗脚……”
咬了半天的牙，又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复跟自己强调反正现在宠爱也不如从前了，好歹还有个小儿子傍身，只要能恢复嫔位，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在明德帝已经做出“三”的口型时，铃宝林终于闭上眼咬紧牙，从浴桶里把脚丫子露出来，当着明德帝的面展示了一下如何洗缠过的畸形的脚。
结果就是明德帝当场哕了。
一边哕还一边骂：“你们是有病吗？好好的脚丫子非得缠成这个鬼样子，自己都不觉得疼吗？”
铃宝林才忍住的眼泪哗啦啦又流出来，眼看着浴桶都要流满了。
“您这话说得好像臣妾骨头贱似的，您当臣妾愿意呢！缠足要把足骨掰折，谁不知道疼啊！”
“疼你还缠足？还给三郡主也缠足？”
“这不是世俗如此嘛，谁家女子的脚不都是这样！臣妾斗胆说一句——就算是太后和先皇后的脚，也都是这样！陛下明明知道女子缠足不易，今儿个还故意来挑刺嫌弃，陛下是有意羞辱臣妾、羞辱申家吗？”
“你少在这儿上纲上线！朕什么时候羞辱申家了！”
明德帝又嫌弃地看了一眼水面，虽然水深看不到脚，但还是觉得铃宝林整个人都是扭曲的。
“你就是缠过脚之后闲得没事干，所以才整天想三想四的。你看看人家贵妃……”
铃宝林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也不等明德帝说完就反驳：“臣妾不听！臣妾是臣妾，她是她，她是文官的女儿，缠足自然会更早，脚型也更好看。可是陛下也不想想，申家从武，保卫的可是您的大燕！”
明德帝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平静地问：“谁说贵妃缠足了？”
这回轮到铃宝林冷静了：“贵妃没缠足？”
“没有！而且贵妃的一双天足十分好看，朕很喜欢，哪儿像你们……”
明德帝又露出嫌弃的表情，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又扫了一眼铃宝林：“难怪跳舞都跳不好，脚丫子搞成这样还咋个跳舞嘛！”
铃宝林本来正在生贵妃的气，听明德帝这么一说火又来了：“那您不如去看看箭妃的脚啊！在贵妃入宫之前，箭妃的舞不是最好的吗？您去看看她的脚，说不定有惊喜呢！”
铃宝林其实存心就是在使坏，她琢磨着自己这一回肯定是要被皇帝厌弃了，那也不能便宜了贵妃一党，能拉下来一个是一个。
“还有正殿那位，刚进宫的时候狐媚子手段不是也挺多的嘛，您去看看她的脚！”
明德帝愈发觉得铃宝林是因为脚丫子畸形所以这思想也畸形。
他赖好是个皇帝，哪儿能挨个宫去看女人的脚！
要看也是把女人们叫到一起，大家全都脱了鞋他再看。
不过想到柔妃和铃宝林那扭曲的脚和掰不开的脚趾，他的鼻子里就总觉得有一股异样的酸臭。
“你脑子有病，朕不和你说了！”
明德帝转身要走，铃宝林还不忘在后面喊：“陛下您可别忘了，您金口玉言说的要给臣妾复嫔位，嫔位！”
明德帝没接茬，转头去了宁嫔那边。
宁嫔都准备睡下了，没想到皇帝会过来，愣了一下也只能就这么穿着寝衣披头散发地接驾。
好在明德帝的心思压根就不在风花雪月，让宁嫔起来，又去看了一眼三胞胎，便洗洗睡了。
上床的时候明德帝还特地看了一眼宁嫔的脚，小巧的脚丫裹着丝绵袜，外面套了精致的睡鞋，看着倒是挺好看。
可是一想到睡鞋下面是什么样子，明德帝就觉得，他才行了几天的某个地方，好像又不行了。
还好宁嫔现在心如止水，也没那个旖旎的心思，两人安安静静睡了个素的。
第二天，明德帝心里还在琢磨这件事。
想到铃宝林昨晚说的话，晚上就去了一趟翊坤宫。
箭妃好像一点都不奇怪明德帝过来，依然欢欢喜喜地接驾。
直到明德帝说要看看她有没有缠足，箭妃的笑容淡了。
“陛下是大燕的天子，更是臣妾的天，陛下说什么，臣妾自然无所不从。可是话说回来了——您要看铃宝林的脚时，可是给她许了个大承诺。那今儿个您要看臣妾的脚，您给臣妾什么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