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者，不该问谁更厉害，而要懂得如何让他们各安其位，各尽其才。”
陆云裳微笑着抽回手指，又从旁边的棋盒里拈起几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放在文臣之下，又拈起几枚墨玉棋子放在武将之下。
“文臣如这白玉，润泽以治国；武将如这墨玉，坚贞以守疆。”
陆云裳一挥手，将所有棋子尽收入手，左手拉过八皇子的手，把所有棋子都小心翼翼交到他手里。
“帝王之道，在于让这墨白二色相得益彰，而非一方独大。”
八皇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陆云裳又把桌旁的笔洗挪过来，里面是半碗清澈的水。
八皇子不懂她要做什么，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陆云裳拈起一支笔，在墨砚里吸满墨汁，又将笔移到笔洗之上。
笔尖上那滴厚重的墨汁像是经受不住清水的诱惑，很快滴落下来。
墨色迅速在水中蔓延，将清水染得浑浊不堪。
“朝堂之上，有时会有不好的言论，就如这墨汁般扩散。”
她说着，又从旁边的小几上取来染指甲的明矾，轻轻投入水中。
“为君者要明辨是非，及时止谤，还朝堂清明。”
看着水中的墨色渐渐沉淀，八皇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母后，这就是您常说的‘兼听则明’吗？”
“是，但不全是。”陆云裳怜爱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八皇子的发顶。
“兼听之后，更要明断。既不可偏听偏信，也不可优柔寡断。”
陆云裳挂上“声临其境”和“绕梁三日”，开始给八皇子讲历代明君的典故。
从善于纳谏的太宗，到知人善任的高祖，每一个故事都经过她精心挑选，暗含治国之道。
这些人物在这个时空并不存在，陆云裳就改个名字，当成话本子一样讲给八皇子听。
“帝王心术，不是权谋算计，而是知人善任的智慧，海纳百川的胸襟。”
陆云裳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你要记住，这天下不是帝王一个人的天下，而是万民的天下。君王是舟，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当时时以苍生为念。”
八皇子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陆云裳。
“母后为何教儿臣这些？母后难道就不想……不想……”
后面的话，八皇子有些说不出口，但他的目光慢慢滑落到陆云裳的小腹。
陆云裳微笑着说：“且不说这孩子还小，是男是女亦不可知。
就算他是个男孩……琮儿，你就当母后偏心，把这江山重任交给你扛，你且做一个盛世明君，就让你弟弟一世无忧做个闲散王爷，可否？”
陆云裳的目光投向深宫高墙之外，幽幽道：“待你有朝一日登基为帝，母后只希望你能给他一小块封地，让母后随之出宫，去看看广袤的天地……”
……
……
远嫁的楚云霓听说陆云裳出事，一连写了十几封家书送进宫。
除了殷切的关怀，还有她搜罗来的好些个将士们治疗疮疤的偏方，又隐晦地表示，即便姐姐受伤，在她心里也依然是最美的人。
又把她在雍州，用护肤面膜赚钱的账本给陆云裳誊抄了一份送过来，还把前面几个月所有的收入都送过来。
楚云霓在信里虽然没有直说，但她用行动表示“姐姐别怕，我养你”。
陆云裳还真有几分动容。
她当初帮楚云霓纯粹是为了气楚云锦和楚家人，没想到楚云霓对她竟然掏心掏肺的好。
谈允贤：“如此看来，我那张面膜方子给她，不亏！”
妲己：“忽然觉得小云云这招挺好的，身边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立马就看出来了。”
吕雉：“那个画师张扬听说大哭了一场，之后又给小云云做了许多画作？”
陆云裳：“嗯，我也听说了，据说都是背影或者侧面，我没见过。”
武媚娘：“他给你作画你咋能看不到？”
陆云裳：“因为画都送去乾清宫了啊！狗皇帝看过就扔在一边了，我自然也就没得看。不过德贵跟小顺子说起过，石榴就知道了，听说依然把我画得仙气飘飘的。”
马秀英：“这画师爱美，不过倒也是个忠心的。”
杨玉环：“不止呢！听说还有好些个文臣武将，每天上朝第一件事就是给咱们小云云吹彩虹屁。”
陆云裳：“是有这么回事儿，所以皇帝现在越来越不满呢。”
妲己：“那你还不用技能搞定他！”
陆云裳：“技能是要用，但不是现在。”
转眼到了年关，又要举行祭天仪式。
今年是陆云裳正式封后之后的第一次祭天，永寿宫上下无比重视。
礼部那边也紧锣密鼓地筹备，祭天大典要穿的礼服早早送来给陆云裳过目，看哪里还需要修改调整。
毕竟今年皇后有孕，身量时刻变化。礼部刻意在腰腹处放宽了些尺寸，仍担心皇后娘娘穿着不舒服。
其实有各种技能傍身，陆云裳即便有孕，身材变化也不大，腰身这里放得太宽反而容易漏风。
“让他们把腰围再掐进去一点。”
明德帝进门的时候，正听到陆云裳跟木槿吩咐。
明德帝并不知道陆云裳真的有孕了，他还以为那肚子是假的，大咧咧道：“何必改来改去，就在假肚子里多塞点棉花不就得了！”
陆云裳原本戴着面纱，见明德帝进来，忙戴上帷帽。
明德帝干笑了一声：“罢了罢了，不用戴了。”
反正刚才那一眼已经看到了。
陆云裳扬了扬眉毛，行啊，你说不戴，那我就不戴了。
索性把各种光环也都关了，就这么对着明德帝：“陛下今日找臣妾所为何事？”
明德帝的目光尽量避开陆云裳的脸，嘿嘿干笑了一声：“梓童啊，你的伤还没好，如今又有孕在身，朕觉得祭天仪式太辛苦，你还是留在宫里休息吧！”
陆云裳的眼神闪了闪，凤眉一挑，把刚刚冷却好的“遵从本心”给明德帝挂上。
“哦？那今年陛下打算带哪位妹妹去祭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