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行圣物的启示
阴影怪物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所有眼球同时转向陆九溟时,他甚至听见了某种类似于锁链崩断的脆响。
掌心的钥匙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残卷在识海中翻涌,锁诡渊的虚影与眼前的怪物重叠——原来那些断裂的锁链,每一根都连着这活锁的筋脉。
\"小九!\"白小芩的惊呼声混着傩刀与阴影碰撞的火星。
她额角渗出冷汗,原本青面獠牙的傩面此刻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方才硬接那记尾击时,她的虎口已经裂开了血口,却仍咬着牙将傩刀横在陆九溟身前。
\"退开!\"陆九溟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往侧一拽。
白小芩踉跄两步撞进沈青竹怀里,后者迅速撒出一把靛蓝色药粉,药粉在空中炸开时散出苦杏仁味——是她新制的镇阴散,专门针对以诡气为食的活物。
阴影怪物的前爪刚要落下,触及药粉的部位突然凝出冰晶,动作滞了滞。
\"纸墙!\"墨十三的嗓音像砂纸擦过铁板。
他的左手已完全纸化,此刻五指张开,成百张黄纸从袖口喷涌而出,在陆九溟身周筑起半人高的屏障。
纸墙刚成型,怪物的尾巴就抽了上来,纸页瞬间被腐蚀出黑洞,却也为陆九溟争取到了半步距离。
\"画皮!\"柳如烟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她的右脸已经褪去人皮,露出底下灰白的骨茬——这是画皮秘术的代价。
幻影从她背后浮现,是个穿着朝服的老臣,正举着象牙笏板大喝\"逆贼\"。
怪物的眼球有三分之一转向了幻影,喉间发出含混的低鸣。
崔婆婆的拐杖重重敲在石台上,地面裂开的缝隙里窜出幽蓝火焰:\"那是前朝谏官的执念!
有用!\"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拐杖,指节泛白——方才为了布水阵,她已经透支了三成灵力。
陆九溟趁机冲上石台。
十二方红布覆盖的圣物在他脚下泛着冷光,最近的赶尸铃在钥匙的映照下,铃身上的刻痕正随着他的脉搏跳动。
残卷突然翻到新的一页,浮现出一行血字:\"活锁认主,以圣物血祭。\"
\"血祭?\"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余光瞥见白小芩正用傩刀撑着地面起身,沈青竹在给她包扎,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墨十三的纸人已经碎成了纸屑,他本人靠在石壁上,半张脸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惨白的纸浆;柳如烟的幻影开始模糊,她的左脸也开始渗血;铁面匠的机械臂还卡在怪物脖颈处,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必须现在!\"他咬着牙扯开赶尸铃的红布。
青铜铃身露出的瞬间,整个溶洞剧烈震动。
赶尸铃自行震颤,发出清越的嗡鸣,铃舌上缠着的尸蜕突然扬起,在空中凝成一道锁链,\"啪\"地缠上怪物的脖颈。
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阴影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甲——原来这活锁并非纯由阴影构成,而是被诡气包裹的古兽。
\"第二件!\"崔婆婆的声音带着狂喜,\"是扎彩匠的引魂灯!\"她指向右侧的红布,\"赶尸铃镇其形,引魂灯散其气!\"
陆九溟的手刚触到第二块红布,怪物突然甩脱锁链。
它前爪拍碎铁面匠的机械臂,尾巴扫飞柳如烟的幻影,最后将目标锁定在沈青桃身上——那姑娘不知何时从角落跑了出来,正举着药囊要扔。
\"青桃!\"沈青竹的尖叫划破溶洞。
陆九溟的心脏几乎停跳。
他猛地扑下石台,在怪物的爪尖即将刺穿沈青桃肩膀时,将她拽到身后。
阴影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布料撕裂的声响里混着皮肉灼烧的焦味。
\"走!\"他把沈青桃推向沈青竹,转身时看见白小芩的傩面彻底碎裂。
少女的面容在血泪中清晰,她举起破碎的傩刀,刀尖指向怪物眉心:\"我助你!\"
灵力波动如浪潮般涌来。
陆九溟感觉有股热流顺着后背窜入识海,残卷突然完整展开,十二圣物的位置在他眼中清晰如星图。
他踉跄着退回石台,依次扯开赶尸铃、引魂灯、问米碗......每揭开一件,就有一道锁链从圣物中飞出,缠上怪物的四肢、脖颈、尾椎。
当第十二件圣物——无常簿的判官笔——被揭开时,怪物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它的阴影彻底消散,露出本体:一头形似麒麟却生着蛇尾的古兽,遍体鳞甲泛着幽蓝,眉心有个碗口大的洞,隐约可见里面缠着的黑色锁链。
\"锁诡渊的活锁,果然是用古兽的躯体做容器。\"崔婆婆拄着拐杖走近,指尖轻轻触碰古兽眉心的洞,\"这些锁链......是用七十二门的血魂炼的。\"
铁面匠的机械臂\"咔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扯下染血的皮手套,露出底下布满齿轮的义肢:\"机关修好了。\"他指向石台中央,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青铜圆盘,盘心刻着与钥匙完全吻合的纹路。
陆九溟将钥匙插入圆盘。
地动山摇中,青铜圆盘开始旋转,溶洞顶部的钟乳石簌簌掉落,地面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更多地下水,却在触及圆盘时被蒸发成白雾。
当钥匙完全嵌入的瞬间,圆盘下方传来沉闷的\"轰\"声,一道向下的石阶出现在众人面前,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这是通往锁诡渊核心的路。\"崔婆婆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当年七十二门就是在这里封印诡物的。\"
白小芩擦了擦脸上的血,将破碎的傩面收进怀里:\"我跟你去。\"
沈青竹给陆九溟背上药囊,指尖在他后背的伤口上轻轻按了按:\"我带着青桃断后。\"
墨十三将碎纸收进袖中,半张纸脸重新覆盖住伤口:\"我开路。\"
柳如烟的左右脸终于恢复完整,她扯了扯裙角:\"我探探虚实。\"
铁面匠把机械臂重新装好,金属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机关要是再坏,我修。\"
陆九溟看着他们,喉咙突然发紧。
他摸了摸胸口的残卷,那里还残留着圣物的余温。
当他抬脚迈上石阶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们跟上来了。
石阶越走越窄,空气里的诡气越来越浓。
不知走了多深,陆九溟的火把突然熄灭。
黑暗中,他听见白小芩抽了抽鼻子:\"你们有没有听见......笑声?\"
所有人的脚步同时顿住。
那笑声很低,像有人用指甲刮擦青铜,从更深处的黑暗里飘上来,一下,两下,最后连成一片。
陆九溟握紧了腰间的洗冤刀。
他能感觉到残卷在发烫,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灼热的东西——或许是希望,或许是宿命。
他继续向前走去,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与黑暗中的笑声交织成网,将他们往更深处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