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眼球的恐怖凝视如同无形的枷锁,冻结了时井内的时间与空间。那源自生命本源的渺小感与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液,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方舟主炮超载轰击造成的巨大破洞边缘,熔岩般的能量和空间裂痕尚未完全消散,暗红的肉壁已开始疯狂蠕动、增生,试图修补这亵渎的伤口。
陈墨白的全部心神,却死死锁定了那个从爆裂肉瘤中掉落的、散发着微弱玉质光泽的守钟人头骨!弦维感知清晰地捕捉到头骨眉心那复杂立体符文散逸出的独特能量波动——那是坐标!指引向某个至关重要之地的坐标!
“拿到它!”陈墨白在精神链接中嘶吼,声音因古神的威压而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那是揭开一切谜团、甚至可能是反败为胜的关键!
“熵!”陈墨白意念急转。
无需多言,进化至战舰级的“熵”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巨大的身躯在狭窄的井壁空间中强行扭转!布满晶簇骨刺的尾巴如同灵活的巨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卷向那颗正在坠落的头骨!
然而,古神的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颗头骨的重要性!
“吼——!” 无声的灵魂咆哮再次炸响!井壁四周,无数之前被击退的暗红触手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兴奋剂,以比之前快上数倍的速度,疯狂地刺向“熵”的尾巴,目标直指那颗头骨!同时,井底深处传来的吸力骤然增强了十倍不止!整个时井内部的重力场变得混乱不堪,头骨下坠的轨迹也变得飘忽不定!
“挡住那些触手!”雷烬(巨神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燃烧着金焰的巨拳放弃防御,如同两柄燃烧的巨锤,狠狠砸向拦截“熵”的触手群!金焰与污秽之血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焦臭的浓烟!璃魄的晶簇寒冰、艾娅强忍伤痛释放的净化光雨、星璇的光翼屏障,也全力爆发,为“熵”争取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嗤啦!
“熵”的尾巴终究快了一步!坚韧的尾巴末端卷住了那颗玉质头骨!但就在卷住的瞬间,数根最为粗壮、顶端尖锐如矛的触手也狠狠刺中了“熵”的尾巴鳞甲!
铛!铛!铛!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鳞甲碎裂的声响!墨绿色的腐蚀粘液瞬间覆盖了被击中的区域!“熵”发出一声痛楚与愤怒交织的嘶鸣,尾巴猛地回缩,将卷住的头骨甩向陈墨白的方向!
“墨白!”艾娅不顾左肩贯穿伤的剧痛,光翼奋力一扇,一道柔和的蓝色能量托住飞来的头骨,减缓其冲势。
陈墨白伸手,弦能化作无形的力场,稳稳接住了这颗至关重要的头骨!入手冰凉,玉质的头骨表面光滑,带着一种历史的沧桑感。眉心处那枚立体符文,此刻近距离观察,更显复杂玄奥,散发着微弱的空间坐标波动。
“坐标……指引向哪里?”凌霜的声音带着凝重,归墟冰雾在古神威压下艰难地维持着众人的立足点。
陈墨白将心神沉入头骨,弦维感知全力解析着那枚符文。1秒的先知能力让他能更快地拆解其中蕴含的信息洪流。无数星图碎片、空间节点标识、能量潮汐流向……如同瀑布般涌入他的意识。
然而,就在坐标信息即将被完全解析的刹那!
异变突生!
众人脚下原本坚硬(相对肉壁而言)的井底地面,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
轰隆!
伴随着碎石和污血坠落的声音,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垂直通道暴露出来!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微弱的光芒。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构成这垂直通道“墙壁”的,并非岩石或血肉,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人类头骨!
这些头骨大多呈现出与陈墨白手中相似的玉质光泽,显然都是守钟人的遗骸!它们被以一种亵渎的方式,如同砖石般垒砌在一起,形成了一圈圈向下螺旋延伸的阶梯!每一个头骨空洞的眼窝都朝着通道中央,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坠落下来的入侵者!浓烈的怨念、不甘、以及被强行抽取生命精华后的枯寂气息,如同实质的阴风,从这无边的头骨阶梯深处呼啸而上!
由守钟人头骨堆砌的阶梯!通往古神真正核心的通道?还是它消化残渣的坟场?!
“小心!”陈墨白厉喝,弦能卷住身边的星璇和受伤的艾娅。凌霜的归墟冰雾化作平台托住众人。雷烬巨神像巨大的脚掌狠狠踩在头骨阶梯的边缘,勉强稳住身形。
“这些……都是我的族人……”艾娅看着那无边无际、空洞凝视的头骨墙壁,声音哽咽,左肩的伤口因情绪激动而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凌霜的冰雾平台。
陈墨白强迫自己冷静,手中的头骨坐标解析已到最后关头。“坐标快出来了!坚持……”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玉质头骨,仿佛受到了下方无边头骨阶梯的共鸣,眉心的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清晰无比的全息星图投影瞬间投射在众人面前!
星图的核心,是一片被标注为深红色的、不断扭曲旋转的星域,其形态如同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海洋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个由双星构成的诡异星系,散发着冰冷死寂的蓝光。
星图上方,两个巨大的、流淌着鲜血般光芒的古体字浮现:
——葬神海!
葬神海!古神的埋骨地?!
几乎在星图显现的同一时刻,下方那无边的头骨阶梯,仿佛被这“葬神海”的坐标信息彻底激活了!
嗡——!
所有堆积如山的守钟人头骨,空洞的眼窝中同时亮起了幽绿色的、充满怨毒的光芒!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精神冲击洪流,混合着无数守钟人临终前的痛苦记忆碎片、被背叛的愤怒、被抽干生命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狠狠撞向刚刚接收完坐标信息的众人!
“呃啊!”
“不!”
除了陈墨白凭借1秒弦维感知和强大精神力勉强稳住,其他人瞬间如遭重击!雷烬巨神像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金光剧烈摇曳;璃魄和星璇抱头闷哼;艾娅更是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同源的血脉让她承受的冲击最为直接和剧烈!
而承受冲击最深的,是凌霜!
她那双冰蓝色的归墟之瞳,在接触到那无边怨念和绝望记忆碎片的瞬间,猛地收缩!葬神海……这个名字,如同最锋利的钥匙,狠狠刺入了她记忆深处最禁忌、最痛苦的封印!
一些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中闪现:
冰冷的金属实验台……
钻入骨髓的剧痛……
绝望的哭喊……
还有……一个名字……一个被反复呼唤、刻骨铭心的名字……
“薇拉……薇拉……”
葬神海……薇拉……火种……归墟……
这些词语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意识中疯狂搅动!
“不……不要……不是我……”凌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白发狂乱舞动。她周身的归墟冰雾不再受控,瞬间变得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
“凌霜姐!”艾娅强忍痛苦,试图靠近安抚。
“滚开!!!”凌霜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尖啸!她的左眼——那只深邃如同宇宙黑洞的归墟之眼——此刻不再是冰蓝,而是变成了彻底、纯粹、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漆黑!一道细微的、如同裂痕般的血线,竟从她的左眼角缓缓滑落!
归墟左眼流出血泪!
轰——!!!
以凌霜为中心,一个直径数十米的、真正的微型黑洞凭空生成!恐怖的吞噬之力瞬间爆发!空间被撕裂、光线被扭曲!距离她最近的、构成阶梯墙壁的数千颗守钟人头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惨叫着(尽管它们无法发声,但那精神层面的尖啸清晰可闻)被强行扯离原位,打着旋儿被拖入那深不见底、散发着绝对死寂的黑洞之中!
“凌霜!失控了!”陈墨白的心沉到谷底!他看到了凌霜眼中那纯粹的痛苦和疯狂,也看到了那微型黑洞正在急速扩大,恐怖的吸力不仅吞噬着头骨,更开始拉扯周围的井壁、肉块,甚至……开始拉扯距离较近的璃魄和星璇!
必须阻止她!否则不用等古神动手,他们就会先被失控的归墟黑洞吞噬!
弦维感知催动到极致!陈墨白的目光穿透凌霜周身狂暴混乱的归墟能量乱流,死死锁定在她那只流着血泪、化为纯粹漆黑的左眼上!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核心,弦维感知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如同暴风眼的能量节点——那是凌霜失控力量的源头,也是唯一可能平息这场灾难的关键!
没有时间犹豫!也找不到更温和的办法!
“璃魄!雷烬!稳住其他人!”陈墨白厉喝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顶着微型黑洞那恐怖的撕扯力,义无反顾地冲向能量风暴中心的凌霜!
归墟之力形成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把锋利的冰刃,切割着他的护体弦能,皮肤瞬间被割裂出道道血痕!越靠近中心,那股源自宇宙终极虚无的吞噬意志就越发强大,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碎!
陈墨白咬紧牙关,无视身体的剧痛和灵魂的颤栗,眼中只有凌霜那只流着血泪的漆黑左眼!
在距离凌霜还有不到一米,身体几乎要被黑洞彻底撕裂的瞬间,陈墨白猛地探出手臂!
但他伸出的不是手,而是……倾身向前!
在璃魄、雷烬、艾娅和星璇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陈墨白用自己的嘴唇,精准无比地、轻柔却又决绝地,印在了凌霜那只流着血泪、化为绝对漆黑的……归墟左眼之上!
唇贴左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想象中陈墨白被归墟之力瞬间吞噬湮灭的场景并未发生。
当他的唇接触到那冰冷、滑腻(血泪)、蕴含着恐怖吞噬之力的左眼瞬间,陈墨白将自身所有的弦维感知、所有的弦能、所有的精神力,都凝聚在了这“一吻”之上!这不是欲望之吻,而是能量导引之桥!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死寂、充满毁灭与终结意味的庞大能量——失控的归墟本源——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顺着这奇异的“桥梁”,疯狂涌入陈墨白的体内!
“呃——!”陈墨白身体剧震,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同时穿刺!他的皮肤瞬间覆盖上一层死寂的灰白,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灰败,生命力在急速流逝!归墟之力,是宇宙终结的象征,绝非生命体能够轻易承受!
但他死死坚持着!弦维感知在归墟之力的冲刷下艰难运转,引导着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在自身经脉中构筑起临时的、脆弱的循环,避免其瞬间将自己撑爆!同时,他也在疯狂解析、理解着这股力量的本质,寻找着平复凌霜暴走的方法!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凌霜,在陈墨白“吻”上她左眼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那无边无际的痛苦记忆碎片和怨念冲击,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温暖(相对归墟的冰冷)和决绝的接触打断了一丝!
她那只漆黑的、流着血泪的左眼,在陈墨白唇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狂暴扩大的微型黑洞,其扩张的势头,出现了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凝滞!
这凝滞,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