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白佑今日起得很早,推开望月阁的门,一抬眼望去,看见对面书房一身玄衣的顾城渊。
顾城渊手边堆着些卷折,原本正皱眉看着;听见声响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他,朝他挥了挥手。
白佑笑了笑,欣然过去了。
待他走近;顾城渊从书案上拿下一个周身弥漫着灵流的瓷碗,打开盖子后就是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白佑落坐在他对面探头一看,瓷碗里是粥。
与上次在平陵酒肆里的粥一样撒了肉沫和葱花。
“记得哥哥上次很爱喝这粥,”顾城渊将粥推过去,“今天闲来无事熬了一些,哥哥快尝尝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白佑闻言瞥一眼书案上堆积的折子,又垂眼看向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嘴角忍不住上扬。
伸手拿过粥,用小银勺搅了搅香味更甚,白佑尝了一口:“嗯,同那日的一样,很香。”
顾城渊黑眼睛弯着:“哥哥喜欢就好。”
“昨夜休息的如何?”
白佑咽下口中的粥答道:“很好。”
顾城渊点了点头:“好”
之后又说了一些闲话。
待粥喝完后顾城渊想带他去逛苍幽山。
“……那些折子不用看了吗?”
白佑与顾城渊并肩走着,顾仙君比他高半个脑袋,他说话时得稍微仰着头:“我看那里堆了好多。”
“先放一放。”顾仙君不在意道,“反正堆了许久,大不了让沈泽楠看了便是。”
白佑点点头就不再多问。
。
此刻正在灵涧峰加固法阵的沈峰主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
旁边的弟子见状道:“师尊,要不去披件衣裳吧,别惹了风寒。”
沈泽楠看了他一眼。
小弟子悻悻的闭嘴,专心运功补法阵的缺口了。
不远处的苏池晏披着一件豪氅,冻的耳朵尖都红了,搓了搓手望着沈泽楠的背影,不住地小声嘀咕:“还说睡个懒觉……这尊大佛真难伺候,我一个大夫带我来这儿干嘛啊,这鬼地方这么冻人——”
话还没说完,原本围成一个圈的弟子里,东南角的一个小弟子忽然被一阵猩红的魔气猛的击飞数尺,落入雪地中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狰狞的血迹在雪地中显得格外显眼。
苏池晏见状连忙起身就要过去。
“先别过去!”沈泽楠出声制止道,随着他面前的法阵渐渐愈合之后才收手,“你们别分心,好好补阵法。”
众弟子:“是!”
沈泽楠这才撤离,转身看向远处那名被击飞的弟子;那名弟子双目狰狞猩红,浑身缭绕着暗红的魔气。
苏池晏见此情景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吧,这东西还传染?”
沈泽楠没搭理他,皱着眉召出桦樽,剑尖流转着浓郁的暗紫灵流。
苏池晏一惊:“你……你要杀他?”
沈泽楠还没多做解释,那被魔气驾驭的弟子早已一跃而起抓起剑柄就冲着两人刺去——
苏池晏被沈泽楠一掌拍开,提起桦樽朝着那名弟子迎去。
那柄玄铁剑好是好,但始终是敌不过桦樽,一剑下去那柄铁剑就被震的断裂开来;紧接着桦樽就朝着那名弟子的脸劈去——
苏池晏刚从雪地里爬起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禁心里一紧。
沈泽楠真下得去手……?
但眼看着那剑刃就要正中那名弟子的脑门,沈泽楠却猛然一个急刹,手腕翻转;桦樽被翻了一个转,剑刃改为剑柄猛的击向弟子的心口!
那名弟子呕出一口血,头上散出一团魔气,之后便两眼一翻不省人事的倒下去。
沈泽楠揪住那团魔气,五指微微一拢魔气便消散开来。
苏池晏松了一口气,连忙过去查看那弟子的情况;还好,只是伤了一些筋骨,给喂了一两颗焕肌散就完事了。
沈泽楠召回桦樽:“……你觉得我会杀他?”
苏池晏撇嘴,把毫氅解下来给那弟子系上:“不然呢,这也是你这个冷血动物能做出来的事情。”
沈泽楠脸黑了几分:“你先带着他回苍幽山。”
苏池晏担忧道:“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吗?”
“不会。”沈泽楠道,“这次是那东西铆足了劲才冲出来的,他没力气再来一次了。”
苏池晏点点头:“那好吧。”
然后他又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我一个人送他回去?!”
沈泽楠:“在说什么废话,我们走得开吗?”
苏池晏急道:“不是,他比我高个脑袋啊,从这里下山少说也有几里路吧……我哪扛得起他?”
“……”沈泽楠皱起眉,“那你在这里等着吧。”
“他,”沈峰主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弟子,“要是死了,你的药钱我就永远不会付了。”
“……”
苏池晏气的牙痒,简直想把沈泽楠咬死。
好啊!威胁他!
苍幽山。
从望月阁出来就可以看见一方池水,天边的朝霞漫天如锦缎蔓延,成片的霞光落入水里,波光粼粼,折射后又荡漾着。
旁边生长着一棵老梧桐,苍劲高大。
现在正是深秋,枯黄的梧桐叶在微凉的秋风中微微打着卷,颤颤巍巍地快要落下;而那些已经落下的枯叶,则是被人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也有偶尔落入池水里的,被鱼群追逐啄着玩,这情景看着也别有一番风趣。
“这里是荣池,”顾城渊与白佑踩着枯叶和早霞走到梧桐树下,望着荣池里的水光,顾城渊抓了一把台子上的鱼食,撒了进去,“原本也只是一方很普通的水池子,但这棵梧桐树是我的师尊种下的,据说有数十年了。”
荣池里的鱼儿争抢着鱼食,争的水花四溅;白佑听了顾城渊所说的,就侧过脸看向那棵老树。
看上去主树干应该要两个人环抱才能抱住,分枝很多,若是早一些时候,应该是特别茂盛的一棵梧桐。
无言停留一会,顾城渊微微低头,目光停留在白佑的发顶:“……哥哥要不要去看看玉茗苑?”
“玉茗苑?”
顾城渊:“江凌峰后方有一方花园,里边种的满是白山茶;记得哥哥说过喜欢茶花的。”
白佑闻言不禁欢喜,抬眼去看他,天边的霞光映在侧脸,把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映的更加清澈:“就如同池渊那日所说的山茶花海?”
阳光刚刚好,顾城渊这个角度和距离,都能看见白佑脸上细软的小绒毛;望着他,顾城渊只觉得心里像是忽然被人捏住一般:“……山茶花海还要广阔很多,不过现在的花海还没有完全盛放,再等一些时日带哥哥去洛城秘境;今日就先去看看玉茗苑,如何?”
白佑点点头,笑着:“好。”
顾城渊心情大好:“哥哥跟我来。”
玉茗苑在江陵峰靠山的后方,走过挂着玉茗苑的书匾后中间有一条小道,四周都是成片盛放的白山茶,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茶花的清香,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正值深秋,这花园子里竟然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晨雾;夜晚凝结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纯白的花瓣上欲坠不坠,在白雾中更显诱人。
朝晨带着凉意的清风拂过这片茶花;风习袅袅,花枝轻轻摇曳,托着花朵迎风舒展。
指间云烟过,霞光正浓时,云畔雾隐花,当真是美景如画。
茶花中间还有一座亭阁,飞檐亭角都挂有清铃,微风一过,便会银银作响。
顾城渊带着白佑立在其中,将这美景尽收眼底。
“哥哥可喜欢?”
顾城渊嗓音轻快地问。
白佑由衷道:“喜欢,比南幽山谷后院子里那些茶花开的好多了。”
顾城渊笑了,一身玄衣在这洁白的花丛中显得特立独行:“等有机会,一定带哥哥去看看洛川秘境的花海;那里的茶花可比这里多了不知多少倍。”
白佑禁不住好奇:“那片花海到底有多广?”
顾城渊垂眸浅笑,朝霞特有的柔光洒在他原本略显凌厉的脸上,此刻尽显柔和:“之前哥哥问过,我当时不是说了么。”
顾仙君嗓音低沉,徐徐道来。
“山茶十里如锦,香风芳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