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殿总体布局为南北走向,偏狭长,内置墨青玉书案。
殿内清烛缓缓燃烧,没有一丝纤尘。
白佑见此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月宴会奢侈不已,但如今看来却格外素雅。
然而一进殿他便注意到一个中年男人。
那人一身白衣看上去颇为朴素,先前正吩咐着几个打杂弟子;一见到走进来的白佑两人,眼珠一转立马快步向他们走过去。
“哎呦苏峰主,许久没见着您了,近日可好?”
“……”
苏池晏瞅着他,叹了口气:“得了吧,你这圆滑劲还得再练练,这也太假了。”
男人闻言面露尴尬,有些气馁模样:“那我回去再好好钻研钻研。”
“这位是白道长。”苏池晏道,“小白,他是云沉峰峰主,傅池儒。”
“傅峰主。”
傅池儒眼睛一亮,在两人的注视下十分夸张地握住白佑的手:“早就听闻白道长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白佑:“?”
苏池晏受不了地扶额:“你这圆滑之术还不如不学,以往直楞性子还好一些。”
傅池儒挠了挠头,倒是不太在意苏池晏的评价,只是爽朗地笑了两声:“罢了罢了,我得先去看看伙房,二位先落座吧。”
言毕便匆匆走了。
迈出门槛时磕了一下,还差点摔上一跤。
“……”
白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道:“这位傅峰主倒是与常人有些不同。”
“你有所不知。”苏池晏用扇骨支住额角,十分头疼的模样,“傅池儒一向直楞,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为何?”
“前些日子月宴的请谏的分发交给他去做……”
原本只需要写一些客套话,可傅池儒对着那些空白纸张却犯了难,对此顾城渊只道简洁便是。
傅池儒提笔思考半晌,最终大笔一挥写好了请柬。
不多时日这请柬就分发了下去,直到昨日,碧溪月少主忽然灵鸟传信到顾城渊那里,说是今年的月宴请柬也太草率了些。
顾城渊心中疑惑,叫人拿了请柬来,想看看是怎么个草率法。
“所以请柬写的什么?”
白佑忍不住好奇地问。
苏池晏半是头疼半是好笑地从乾坤囊里拿出一封烫金请柬,递给他。
白佑将它展开,忍不住一顿。
只见上边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字:
[来]
“……”
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很简洁。
白佑没忍住笑了。
他都能想象到顾城渊看到一串串“来”时的表情。
“太不可思议了。”苏池晏折扇拍着掌心,“如此这般,顾城渊才无奈地让他去好好修习圆滑礼数之道。”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一方书案前,左侧便是沈峰主二人。
微微点头示意后,白佑与苏池晏双双落座。
白佑整理好衣袍,抬眼朝对面那道挺拔的身影望去。
青年一身水灰窄袖劲装,腰间配有银铃,看上去颇有气场。
他看起来比白佑年龄相长不了多少,可神情却是与其年龄不符合的沧桑与老练。
苏池晏注意到他的眼神,微微侧脸用折扇遮住下半张脸,与他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先前所提到的碧溪月少主,贺辞衔。”
白佑了然,刚准备收回眼神,对面的青年却瞥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算不上友好,白佑轻轻皱眉,疑惑于他的敌意,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自己本来就是外界人士,能进这月宴便已经是运气好了。
无言片刻,殿内陆陆续续的多了些人走动。
连刚刚的傅池儒都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落座在他们右侧。
白佑注意到这书案的排位似乎是按照身份来排列的,书案分为左右两侧排开,越靠前的位置来者都是个顶个的气度不凡;越靠后的大多数都比较随意。
对面的书案位除了碧溪月少主,还有两位高僧模样的一老一少。
苏池晏尽职尽责地低声介绍:“那边两位是玄虚门的妄寂大师和他的关门弟子禅化尘。”
白佑点点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众人忽然噤声,纷纷起身,正不明所以,苏池晏折扇一合也跟着起身:“顾城渊来啦,走个过场。”
白佑起身,听到一道空渺的钟声。
一道身影负手踏进怀真殿,正是顾城渊。
玄色衣摆拂过青砖,顾城渊脸上神情淡淡的,深潭般的黑色眼眸缓缓扫视过众人,最终停留在白佑的身上,眼神柔和了一刻。
只是一刹,顾城渊便从白佑的身边走过,落座在正前方的茶案。
“诸位且安坐。”
众人纷纷入座。
怀真殿的大门两侧缓缓行来两行弟子,将槐木托盘上的菜肴和清酒碗筷一一摆放好,之后便徐徐离场。
顾城渊剑眉微挑:“自古以来仙盟便是同根生,各位不必拘谨。”
顾仙君嗓音微沉的说着客套话,带有内力的嗓音在殿内荡开,白佑看着面前茶案上的糖醋排骨和茶花酿忍不住勾起嘴角。
苏池晏折扇掩面悄悄道:“小白,待会排骨分我几块,我这只有寒食。”
白佑笑着点点头。
“……各位对于请柬的折子本君都看了。”顾城渊语气透露出无奈,“是本君考虑不当,还请诸位就当看了个笑话。”
此话一出,底下有人偷偷笑起来,气氛活跃了不少。
傅池儒佯装镇定。
顾城渊轻咳一声,语气又变的严肃:“不过这次的月宴与以往的不同。”
“虽不愿提及,但近些日子邪物的动乱诸位都是看在眼里,今日除了月宴同乐之外,也是想告知各位,镇压在灵涧峰的萧程肆屡有异动。”
顾城渊顿了顿:“也许在某日萧程肆就会冲破法阵结界,眼下各派需做好万全之策以对大战之需。”
话音刚落,一声嗤笑突兀的响起。
顾城渊微微蹙眉,眼神顺着声音源头看去。
只见贺辞衔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道:“既然封印会有冲破的风险,那为何不在十几年前就将那孽障斩杀?”
顾城渊没有回答。
众人一片寂静。
见顾城渊沉默,贺少主将视线移到了白佑身上。
不等白佑反应,他便再一次开口。
“这位道长倒是瞧着眼生,不知是何等贵派才能与苍幽山峰主同起同坐?”
顾城渊面色一沉:“白道长乃是我苍幽山的贵客。”
“是吗?”贺辞衔闻言斟了一杯酒水,起身朝白佑举杯,“那贺某得敬白道长一杯。”
白佑愣了愣,旋即便要伸手去拿瓷杯倒酒,苏池晏却不动声色地扼住他的手。
白佑不解地看向他。
苏池晏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白佑只好作罢。
“也罢。”见白佑这般,贺辞衔轻笑一声,眯了眯眼睛,“倒是我不够格了。”
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见贺辞衔这般咄咄逼人,连原本闭目养神的秦皖熙都睁开了眸子,眼神中透露着丝丝厌烦。
殿内只有妄寂大师手捻佛珠的声响。
众人都静默地看着。
“贺少主哪的话。”顾城渊沉默片刻,平静道,“只是白道长近日身子有恙不宜饮酒。”
“这杯酒我代白道长饮了便是。”
这话原本是搭了个台阶,可贺少主却不打算下。
“若是代饮,按照规矩可是要按倍量来计。”贺辞衔道,“一杯该当十坛,顾宗师可还愿意?”
白佑闻言忍不住皱眉。
这碧溪月少主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主位上的顾城渊眼底阴寒,盯了他片刻,最后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去取十坛酒来。”
“我陪贺少主好好畅饮。”
———作者有话说———
小白开始渐渐入“官场”啦
世界观开始缓缓展开咯
一些人的态度或者行为,后面都会写清楚的,观众姥爷们给柿子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