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凝血般漫过黄花山营地,烧焦的军旗在风中发出呜咽,远处还不时传来伤兵的呻吟。林渊立在关押邓忠、张节的营帐外,指腹摩挲着腰间监军印的饕餮纹,青铜的凉意渗入掌心。那纹路凹凸间,仿佛还残留着闻太师交付印信时掌心的温度。帐内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混着邓忠的怒吼:“就凭他?想让老子投降,除非黄河水倒流!” 这声咆哮震得帐外悬挂的牛皮灯笼剧烈摇晃,烛火将林渊的影子投在帐幕上,扭曲如鬼魅。他望着自己变形的影子,思绪不禁回到三日前,在祭天台救下那个小女孩时,她攥着虎头香囊的小手,也是这样微微颤抖。
掀帘而入的瞬间,腐肉与铁锈混合的腥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邓忠被铁链锁在中央立柱上,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他古铜色的脖颈,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铠甲上的兽首护肩缺了半只角,暗红血迹顺着肩甲纹路蜿蜒而下,凝结成块。那断裂的护肩,像极了三年前朝堂上,他怒摔象牙笏板时,飞溅的玉片划破自己额头的模样。张节倚在墙角,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火攻时摔伤。此刻的他,用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渊,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哼,仿佛一头困兽在做最后的抵抗。可林渊却注意到,他藏在背后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 那是苏护幼子逃亡前,偷偷塞给他的信物。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在这里假惺惺!” 邓忠猛地发力,铁链撞在立柱上迸出火星,“我等既已被俘,岂会向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求饶!” 他脖颈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张节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溅在林渊靴边,却倔强地别过脸去,不肯示弱。林渊注意到,张节吐在地上的血沫中,还混着半片碎牙,那是火攻时,被流箭击中口腔留下的伤。
林渊却不恼,解下披风铺在满是尘土的案几上,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自家书房。青铜烛台上的火苗突然窜高,照亮他眼角尚未愈合的疤痕 —— 那是祭天台之战留下的印记。当寒光凛凛的匕首划过邓忠腕间麻绳时,这位猛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在刀刃擦着皮肤掠过的瞬间,又梗着脖子迎上来:“要杀就痛快点!” 林渊注意到,邓忠吞咽口水时,喉结滚动得格外艰难,显然是在强装镇定。
“三位据守荒山,不过是怕纣王追究当年替苏护说情之罪吧?” 林渊的声音像是冬日的冰河,冷静得可怕。他伸手接住从邓忠手腕滑落的麻绳,指尖不经意间抚过对方铠甲上的修补痕迹 —— 那是用北海特有的玄铁补丁,“三年前,苏护献女途中题反诗,你邓将军在朝堂上怒摔象牙笏板;张将军更是私放苏护幼子。这些事,当我不知?” 说到这里,林渊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慨,“我还记得,当时邓将军说‘君若失道,臣当死谏’,这话,如今可还算数?”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两人面色骤变。邓忠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起当年在朝堂上,自己义愤填膺的模样,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心中五味杂陈。张节原本倔强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慌乱,他想起那个雨夜,自己带着苏护幼子突围,身后是追兵的箭雨,怀中孩子的哭声,至今还萦绕在耳边。林渊趁机展开案上的羊皮地图,朱笔圈出的北海毒雾区还在散发着淡淡朱砂味:“如今袁福通豢养毒兽,拿童男童女祭天。那些被剥皮拆骨的孩子,最小的才三岁。”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祭天台女童紧握的虎头香囊,“我在祭天台救下一个女孩,她和你当年放走的苏护幼子差不多大。”
邓忠突然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烛台倾倒:“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眼眶通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情绪。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自己为了正义,不惜顶撞纣王,如今却只能躲在这荒山之中,心中满是不甘与无奈。林渊却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密信,火漆封印上的闻字图腾在烛光下泛着暗红:“闻太师让我转告二位,当年‘君无道,臣可谏’的血书,他还收在檀木匣里。”
当密信展开的瞬间,张节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信中字迹苍劲,正是闻太师亲笔:“邓张二公忠义之心,日月可鉴。今北海危局,正需虎将...” 邓忠的手指在信纸上抚过,仿佛要确认那墨迹是否真实,粗粝的指腹将纸张都磨出了毛边。他想起年轻时,与闻太师并肩作战的日子,太师的教诲,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惊得两人同时抬头,目光却不约而同落在林渊腰间的监军印上 —— 那印纽处暗藏的机关,正是闻太师亲自设计。
“闻太师一生忠肝义胆,他的话,你们总该信得过吧?” 林渊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千钧。他缓缓摘下腰间玉佩放在案上,羊脂玉温润的光泽映出三人扭曲的倒影,“我以太子之名起誓,若有负今日之言,就让我...” 话未说完,邓忠突然打断,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够了!” 他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惊飞了帐顶栖息的夜枭,“末将愿追随太子,荡平北海!” 张节犹豫片刻,也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因伤腿不稳险些摔倒。林渊赶忙上前搀扶,触到对方冰凉的手时,心中一动 —— 这双手上布满老茧,虎口处还有常年拉弓留下的厚茧,分明是真正的沙场悍将。他想起自己在现代学习军事理论时,课本上那些名将的手,大概也是如此吧。
营外的号角突然响起,悠长的号声刺破夜空。林渊望着西方天际翻涌的乌云,那里正是朝歌的方向。妲己的狐狸尾巴,恐怕已经嗅到了这里的变化。他握紧邓忠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传递的温度,暗暗发誓:这乱世,终要在我手中重归清明。而此刻,在朝歌的宫殿中,妲己把玩着手中的铜镜,镜中映出黄花山营地的景象,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