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霓虹在陆晚晚的镜片上流淌,她看着李昊局促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那是支刻着“陆氏律师事务所”的定制钢笔,三年前她拿到执业证时父亲送的,此刻笔尖正对准笔记本上列满的二十三条继承权质疑点。
“首先,”她翻开皮质文件夹,声音像冰镇过的手术刀,“你与我姐苏晴的婚姻登记日期是2022年3月15日,但根据民政局存档,当天你正在医院陪护高烧39度的母亲,请问如何解释‘本人亲自到场’的登记流程?”
李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那个春寒料峭的下午,中介带着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冲进病房,说“签了这个,你母亲的治疗费我们全包”。女人摘下墨镜时,他才发现对方左眼角有颗泪痣,和报纸上的苏家千金照片一模一样。
“她找了人假扮我。”他喉咙发紧,视线扫过陆晚晚胸前的铂金项链,吊坠是枚迷你天平,“我们连婚礼都没办,结婚证上的合照是pS的——你看,我的领带都是歪的。”
钢笔尖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陆晚晚盯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注意到他眨眼时睫毛会轻轻颤动,像极了高中时在篮球场边偷瞄她的模样。那时她总故意把数学卷子扔在他脚边,看他红着脸捡起来,却不知道他书包里藏着她用过的橡皮擦。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四条,”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掩饰眼底翻涌的情绪,“无效婚姻自始没有法律约束力。但你母亲住院期间收到的三百万医疗费,属于不当得利,需要——”
“等等!”李昊突然站起来,沙发皮面发出吱呀声,“那钱是苏晴自愿给的,她还说……”话没说完就看见陆晚晚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女人不只是律师,更是那个在他毕业礼上偷偷塞情书的女孩,尽管第二天情书就变成了《婚姻法》司法解释汇编。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固。陆晚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十年前教室后排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时她总坐在他斜前方,用圆规在课桌上刻歪歪扭扭的“L+L”,直到某天看见他和隔壁班的女生分享冰淇淋,刻痕被她用修正液涂得发白。
“继续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钢笔帽“啪嗒”掉在地上,滚到李昊脚边。他弯腰去捡时,她看见他后颈新冒的痘痘,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他替她赶走骚扰的小混混,脖子上被划出的血痕,她躲在医务室里给他涂红药水,手比现在抖得更厉害。
李昊递回钢笔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腕。陆晚晚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般,文件夹里的照片散落一地——是苏晴葬礼的现场,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在墓碑前站了整整三个小时,而她躲在树后,看着他的背影被雨水浸透。
“这些照片……”他蹲下身捡起,看见其中一张里陆晚晚的眼睛通红,睫毛上挂着水珠,“你当时为什么不来和我说话?”
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墨渍。陆晚晚想起那天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质问,却在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时突然说不出话。他蹲在墓碑前轻声说“对不起,我连你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而她攥紧的手心里,是准备了十年的、绣着他名字的手帕。
“别转移话题。”她迅速整理好照片,指尖停在其中一张结婚照复印件上,“根据监控,你母亲住院期间,苏晴从未去过医院。而你签收的每一笔医疗费,都来自苏氏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
“所以你们觉得我是骗子?”李昊突然逼近,沙发皮面再次发出声响。陆晚晚后背抵在冰凉的书柜上,闻到他身上混着咖啡味的气息,和记忆中那个在图书馆帮她占座的男孩重叠。他的喉结在灯光下轻轻滚动,离她的鼻尖只有十厘米。
“是你在质疑我的继承权。”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你在质疑,当年那个在操场捡你钢笔的男孩,怎么突然成了姐夫?”
书柜上的相框突然掉落。陆晚晚看着玻璃碎在脚边,照片里是她二十岁生日时全家合照,苏晴搂着她的肩,而站在角落的李昊正把切好的蛋糕推到她面前。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姐姐的普通朋友,直到看见他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直到姐姐突然嫁给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
“你知道苏晴为什么选你吗?”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浸了冰,“因为你是李家的私生子,这场婚姻不过是商业联姻的幌子——”话没说完就被他突然的动作打断。李昊的手撑在她身侧的书柜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离她的唇只有几厘米。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他盯着她颤动的睫毛,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情绪,“知道我住城中村,知道我每天吃泡面,知道我连条像样的腰带都没有——却还是在咖啡厅看着我出丑,看着你的姐妹们羞辱我。”
陆晚晚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推开他,却听见自己说:“你以为苏晴为什么死?三个月前她在电话里说,李氏集团的财务报表有问题,说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话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周小萌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手机镜头正对着他们,直播间标题是“姐夫姐姐深夜律所密谈!壁咚名场面来袭”。
“靠!”李昊猛地后退,后脑勺撞在书柜上。陆晚晚迅速整理好西装,却看见周小萌的镜头扫过地上的碎玻璃,和她泛红的耳尖。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我靠!这是要亲上了?!”
“晚晚姐的耳朵红了!律师姐姐居然会害羞?”
“前面的醒醒,这是姐夫和小姨子啊!”
陆晚晚抓起文件夹砸向周小萌,却被她灵活地躲开。门“砰”地关上,她听见周小萌在走廊里偷笑:“家人们,我赌五毛晚晚姐抽屉里有姐夫的照片!”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李昊看着陆晚晚蹲下身捡玻璃碎片,手指被划出一道血痕,却固执地不肯出声。他突然想起初中时她帮他补作业,钢笔尖划破手指,血珠滴在作业本上,她却笑着说“正好给你的作业盖个印章”。
“给我。”他蹲下来,握住她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那是今天早上在便利店买的,本来是为了应付裤腰上的绳子可能磨破的皮肤。陆晚晚的手在他掌心跳动,像只受惊的小鸟。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看着创可贴边缘印着的hello Kitty图案,突然想起早上在咖啡厅看见他裤腰上的内裤图案,耳朵更红了。
“便利店只剩这个。”李昊别开脸,替她贴好创可贴,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的小痣——他记得这颗痣,在高中的操场上,阳光穿过她的发丝,照在她挥动手臂的瞬间,痣像颗落在雪地里的红豆。
书柜上的时钟敲响十一点。陆晚晚突然站起来,整理好领带:“今天的询问到此为止。但李昊,”她转身时,镜片闪过冷光,“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继承权,明天下午三点,带着你母亲的医疗记录和结婚证原件,来苏氏集团顶楼会议室。”
“如果我不去呢?”李昊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有种想抓住她手腕的冲动。
陆晚晚停在门口,指尖悬在门把手上:“那我会向法院申请,以‘继承人精神状态不适格’为由,启动遗产监管程序——直到你能证明,你不是个连裤腰带都管不住的废物。”
门“咔嗒”关上的瞬间,李昊听见她压抑的吸气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看见其中一张背面用铅笔写着“2015.5.20 李昊篮球赛 mVp”,字迹是他熟悉的、陆晚晚特有的倾斜弧度。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李昊摸着创可贴上的hello Kitty,想起刚才她贴近时,发间飘来的茉莉花香,和十年前图书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陆晚晚正靠在走廊的墙上,盯着手机里偷拍的、他在咖啡厅扯裤子的照片,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他腰腹的疤痕,突然听见口袋里的钢笔帽发出“嘀”的声响——那是她特意安装的微型录音笔,刚才的对话,已经全部录入。
“晚晚姐,发什么呆呢?”周小萌突然从拐角跳出,举着手机对准她通红的脸,“直播间都在问你和姐夫是不是有奸情——”话没说完就被陆晚晚的文件夹敲在头上。
“去你的奸情。”她瞪了周小萌一眼,却在看见自己抽屉里露出一角的、高中运动会时和李昊的合照时,心跳突然漏掉一拍。照片里的他穿着白色短袖,手臂搭在她肩上,而她笑得像朵向日葵,全然不知这张照片,会在十年后成为她最珍贵的秘密。
雨越下越大,陆晚晚望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突然想起苏晴临终前的短信:“晚晚,保护好李昊,他和爸爸的死有关……”她摸了摸手腕上的创可贴,指尖划过他触碰过的皮肤,突然意识到,这场关于继承权的博弈,早已不是法律条文的较量,而是藏在十年暗恋里的、不敢说出口的真心。
而在律所的地下车库,苏糖正坐在保姆车里,怀里的奶茶猪屏幕闪烁着蓝光,播放着刚才会议室的监控录像。当看到李昊替陆晚晚贴创可贴的瞬间,小猪的机械音轻轻响起:“检测到陆晚晚的肾上腺素飙升300%,暗恋值突破临界值,启动‘姐妹反目’支线任务。”
苏糖唇角的笑意更浓了,指尖划过奶茶的耳朵:“看来,我们的晚晚姐,终于要藏不住了呢。”小猪晃了晃尾巴,屏幕上闪过陆晚晚抽屉里的照片,和李昊初中时的体检报告——那上面写着,他对芒果过敏,而刚才在咖啡厅,陆晚晚特意点的,正是芒果冰沙。
夜雨冲刷着城市的霓虹,李昊站在律所门口,望着陆晚晚的车消失在雨幕中。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想起苏糖掉落的那个标签,突然意识到,这场豪门游戏的每一步,都藏着五个小姨子的算计,而他唯一能信任的,或许只有那个用法律条文怼人时,耳尖会发红的毒舌律师——尽管她的每个问题,都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他不堪的过去,却也在不经意间,露出藏在刀刃后的、十年未变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