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仙居楼的天字号雅间。
青瓷茶瓯白雾袅袅,阳崖云泉煮出来的玉露茶清爽怡人,满室生香。
林若素自袖中取出一卷书册,双手奉上:\"道长,这便是家父手稿的全本,其中‘祛瘟方’与这一味‘玉屏风’的改良方,家父曾经反复斟酌了许久,还望道长斧正。\"
她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这两个方子皆是防治时疫瘴气之用,此次平叛在即,战后必然死伤无数,此类药方或许能派上用场。 ”
池越接过医书,指腹抚过纸上清隽字迹,眼中闪过赞叹:“林御医仁心济世,姑娘承继父辈遗志,实在令人敬佩。”
他抬眸一笑,“刊印之事,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只管往镇南将军府递话便是,贫道必当尽力。”
苏婉卿也让人呈上一只紫檀木匣,推至道士面前:“道长高义援手,寻常谢礼怕入不得眼。这株百年灵芝生于终南绝壁,家父珍藏多年,今日转赠道长,聊表心意。”
匣盖轻启,一株赤芝形如祥云,芝肉饱满如釉。
池越眉梢微动,却合上木匣推回:\"苏小姐厚赐,贫道愧不敢当。此物珍贵难得,不若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道长此言差矣。”苏婉卿指尖压住木匣,杏眸含笑,“秦将军镇抚南境,平叛安民,这药在我手中,不过救得一人,若用在军中,使南境可以早日安宁,却能救万人。道长便不要再推辞了。”
池越一笑,爽快收下:“既如此,贫道便却之不恭了。”
林若素与苏婉卿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她郑重颔首:“若真遇到难处,必来叨扰道长。”
三人又闲话片刻,窗外日影渐斜。
“时候不早了。”道士起身执礼,“两位姑娘早些回去吧。
苏婉卿挽袖斟了最后一盏茶:“道长且饮了这杯‘辞客茶’,愿他日再会时,医书已惠泽苍生。”
推开雅间的房门,跑堂正高声报着申时的更鼓。
仙居楼外,长街熙攘,酒楼内客人的交谈声与碗筷碰撞声一齐涌来,酒香与茶烟交织,跑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若素与苏婉卿正随道士缓步下楼,忽见大堂中央立着一道挺拔身影。
那人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悬一柄仪剑,指节轻叩柜台,嗓音低沉:“醉仙酿,两坛。”
池越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展颜笑道:“伯安?你怎么在这?\"”
秦晔闻声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眸色微深,视线在道士与两位小姐之间扫过,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我来买酒。怎么,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
池越笑意不减,走近两步:“怎么会?只是有些意外能恰巧碰见你。”
“真巧。”秦晔淡淡道,语气辨不出喜怒,“我正打算带酒回去找你。”
池越眉梢微扬,随即轻笑:“倒是省了我一坛酒钱。”
他侧身引荐,\"这位是镇南将军秦晔,这两位是林御医之女林小姐,和苏参军千金苏小姐。林小姐便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医书主人。”
苏婉卿与林若素上前见礼。
秦晔目光在二人身上短暂停留,礼节性颔首。
苏婉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微妙,莞尔一笑:“将军与道长既有事,我们便告辞了”
林若素会意,向二人福身:“玄清道长,改日再叙。”
池越温声应下,亲自将她们送至门外。看着两位小姐上了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到大堂。
秦晔仍站在原地,一手搭在酒坛封口,目光却落在池越身上:“怎么不送回家?”
池越道:“她家的马车就在门外,不必远送。”
说完,他上下打量起秦晔,感觉他今日的态度有点奇怪。
秦晔眉峰微蹙,右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你们很熟?”
池越侧首看他,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前几日因医书一事相识,我帮了她们一点小忙,苏小姐颇有侠气,今日乃是来送医书和回礼。”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林小姐的父亲是已故的林御医,手稿中有些济世良方,我答应帮她校注刊印。”
秦晔盯着他,觉得他解释的样子有些欲盖弥彰,说不清自己在烦躁什么。
“回去了。”秦晔索性拎起酒坛塞到他怀里,转身往外走去。
“帮我拿一下这个。”池越抱着酒坛,快步追上。
秦晔接过他手中的锦盒,檀木匣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不知是哪位佳人所赠。
他胸口莫名发闷,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这是何物?”
“是苏小姐所赠百年灵芝,回头拿给陈楦配药。”
秦晔松了口气,却又有些不解,这点火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他却下意识不去想其中原委。
夕阳沉落,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