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建州,池越先往李府递了帖子,只说是京城故人,邀李羽然茶楼一叙。
秋日午后,茶楼内茶香袅袅,琴声悠扬。
李羽然走进茶楼,店小二便上前招呼:“李公子,有位客人正在楼上雅间等您呢!吩咐了等您一到便请您上去。”
李羽然轻轻颔首,道一声,“有劳。”
上了二楼,店小二替他打开雅间的房门,只见里间坐着一个面生的道人,神清骨秀,气质卓然。
池越站起身施了一礼。
“贫道玄清子,冒昧相邀,还望李公子莫怪。”
李羽然眉目间带着温柔的笑意,抬手回礼,大方落座。
“道长风仪明秀,谅非凡俗中人,与道长相识,在下荣幸还来不及,又怎会怪责呢?”
“李公子不问我为何要假借故人之名相请吗?”
池越分水斟茶,将一盏龙井推到李羽然身前。
李羽然端起茶放到鼻端细细嗅闻,香气清新如兰,茶汤清澈明亮,再递到唇边浅饮一口,入口顺滑、鲜醇甘爽,这手艺比之茶楼中积年的茶博士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道长若是想说,我不必问,若不想说,我何必问?”
他向来不爱与人为难,世间之事,能当面说开的,本也算不上天大的事,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待到别人想说了,他当然不介意听上一听。
茶香氤氲间,两人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互换名姓表字,开始称兄道弟。
李羽然见池越谈吐不凡,学识渊博,二人从茶经棋经谈到兵法剑术,池越都能侃侃而谈、无所不通,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钦佩。
池越也对李羽然的博学与端方深感欣赏,两人越聊越投机,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直到飞光西沉,窗隙中投下的日影再也不见踪迹。
池越放下茶杯,神色渐渐郑重:“李兄,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李羽然见他神情严肃,便也正色道:“池兄请讲。”
池越沉吟片刻,缓缓道:“一月前,我曾借李兄的名义,救下了一位将军。当时情势紧急,为取信于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李兄见谅。”
李羽然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他并未立即回应,而是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随后缓缓道:“池兄,此事非同小可。我虽不介意你借用我的名义,但有一事不明,还望池兄解惑。”
池越点头:“李兄请讲。”
李羽然抬起头,直视池越:“池兄既然借我之名行事,想必对我有所了解。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选择我?若你救的那位将军日后追问起来,发现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池越闻言,神色坦然,毫不避讳李羽然的目光:“李公子问得有理。我选择借用你的名义,正是因为听闻你为人端方正直,胸怀宽广。
那位将军与李家素有交情,若以你的名义相救,他必不会怀疑。至于事后追查,我本就要亲自向你说明,只是事务缠身,耽搁至今。”
李羽然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并未就此罢休,继续问道:“池兄,你所救那位将军是何人,又有何目的?若是别有用心,我恐怕难以心安。”
池越微微一笑,“李公子所虑不无道理,我所救之人乃是镇南将军秦晔,并非出于私心,而是有人特地请托我护他周全。
秦将军忻州遇伏之事想来李公子也曾听闻过,只是请托之人的身份不宜宣扬。
至于借用你的名义,实属无奈之举,毕竟非亲非故之人,难免遭受怀疑,路途艰险,我希望少些事端,还望李兄见谅。”
李羽然凝视池越片刻,见他神色坦然,言辞恳切,心中疑虑渐消。
建州虽然偏远,倒也听闻过此事,知晓秦晔已平安到永州,原来此事竟是眼前之人的功劳。
他放下茶杯,郑重起身一拜:“池兄坦荡赤诚,令人佩服。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见怪。秦将军乃是我家中世交,我当谢你才是!”
池越立即侧身将人扶起,没有受这一礼。
“你我一见如故,伯安也是难得一见的世间英雄,结识你们二位本是一件开心事,又何必在此谢来谢去?”
李羽然直起身,与他相视一笑,二人再度落座,他一手托腮,眼中含笑:“不过,池兄既然借了我的名义,总该有些补偿吧?”
池越闻言,朗声笑道:“李公子想要什么补偿?”
李羽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玄清道长剑术超群,不如教我几招,如何?”
池越笑道:“这有何难?你我一同切磋便是。”
此后数日,池越与李羽然便在建州城外的一片竹林间切磋剑术。
李羽然虽初学,却悟性极高,进步神速,他挥剑起舞,剑光如雪,映照着一张意气风发的面庞。
一次练剑间隙,李羽然收剑而立,笑道:“池兄剑术果然逸群绝伦,这几日令我受益良多。”
池越微微一笑:“李兄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
李羽然摇头笑道:“池兄过谦了。不过,能与池兄相识,实乃我之幸事。”
池越目光温和,看向远方:“李兄端方明理,胸怀宽广,池某亦深感荣幸。他日若有缘,再与李公子把酒言欢。”
李羽然点头:“一定。”
当晚,池越再次策马出发,这次的方向是,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