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壁画里那个与我有七分相似的白衣男子,喉结动了动。
洞顶水滴坠落的脆响里,我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他的衣纹真的在动,像是被风吹起的衣角,又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混沌钥匙抵着胸口发烫,我甚至能尝到舌尖泛起的铁锈味,那是过度紧张时血液上涌的味道。
\"阿白,他的眼睛。\"明霜的冰簪突然压在我手背,她指尖的冰雾凉得刺骨,\"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他瞳孔里有星图流转。\"
我顺着她的目光再看,画中男子的双眼仍是漆黑如墨,可方才那种被看透魂魄的感觉却更清晰了。
明璃的魂火\"刷\"地窜到壁画前,半透明的指尖几乎要穿透石壁:\"不对...这气息...像极了我族古籍里记载的'太素之境'大能。
可我们明家传承断绝太久,具体记不清了......\"她的魂火突然泛起淡金色涟漪,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等等,我这儿...有点疼。\"
我心头一紧,正要去扶她,却见洞壁上的朱砂突然渗出金芒。
那些原本斑驳的线条像活过来的蛇,顺着石壁蜿蜒游走,最后在男子脚下汇成龙形纹路。
我下意识摸出怀里的魂灯——这是之前在鬼市花大价钱淘来的,据说能照出灵脉隐痕。
灯芯刚点燃,暖黄的光晕扫过龙纹,整面石壁\"轰\"地发出金石之音。
明霜立刻拽着我退后半步,冰簪在身前划出半圆,冰蓝色屏障应声而起。
明璃的魂火却逆着屏障冲过去,在光晕里转了个圈:\"是机关!
阿白你快看!\"
我顺着她的指引抬头,只见石壁上浮现出一层淡青色光幕。
光幕里的影像有些模糊,却能勉强分辨出漫天血云下,那个白衣男子正背对着战场。
他手中的长剑不是普通兵器,剑身上流转的纹路与我混沌钥匙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更让我呼吸一滞的是,他背后漂浮的九颗星辰,竟与我昨夜在修炼时看到的识海星图完全重合。
\"这是...仙魔大战?\"明霜的冰簪尖微微发颤,\"我曾在冰渊古籍里见过类似记载,那时候两界壁垒未破,有位神秘强者以一人之身阻百万魔军......\"
\"是他!\"明璃的魂火突然剧烈震颤,原本半透明的身形变得有些虚幻,\"我想起来了!
族里残卷说过,那位强者用自身魂魄祭了'太素锁',后来就......\"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魂火\"噗\"地暗了一瞬,\"阿白,我的魂火在发烫,像是要融到壁画里去......\"
话音未落,整个洞府开始震动。
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明霜的冰屏障立刻扩大,将我们三人护在中央。
我握紧魂灯,视线扫过突然出现的裂纹——那些裂纹不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某种力量在强行撕裂空间。
\"擅闯太素秘境者,死。\"
低沉的声音像闷雷般炸响,我抬头时,只见一道石灰色身影从光幕里踏了出来。
他身高近两丈,浑身布满古老的符文,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簇跳动的幽蓝火焰。
明霜的冰簪立刻指向他,冰雾在指尖凝聚成冰锥;明璃的魂火却突然安静下来,悬浮在我肩头,像在辨认什么。
\"石灵?\"我想起书生说过,上古大墓常以石灵为守,\"我们无意冒犯,只是为解开仙魔碑之谜而来。\"说着,我取出贴身收藏的仙魔碑碎片——那是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块,表面还残留着当年被劈碎时的裂痕。
石灵的幽蓝火焰剧烈晃动,他伸出石质手掌,指尖轻轻碰了碰碎片。
洞府的震动突然停了,连掉落的碎石都悬在半空。\"仙魔碑...太素锁的钥匙......\"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沙哑,\"三百年前有个穿青衫的书生也来过,说会有持此碑者解开封印。
你...可有混沌道韵?\"
我还没说话,胸口的混沌钥匙突然\"嗡\"地轻鸣。
石灵的幽蓝火焰瞬间暴涨,他后退半步,石质身躯发出\"咔咔\"的声响:\"是了...是了......\"他抬起手,指向壁画,\"此壁画乃太素大能所留,记录着当年他以魂祭锁的真相。
要解仙魔碑之谜,需过三重试炼。
第一重......\"他的目光扫过我们三人,\"心魔镜像。\"
明霜的冰锥\"啪\"地碎成冰屑,她转头看我,眼底有担忧也有坚定。
明璃的魂火重新凝成人形,她伸手勾住我胳膊,魂体特有的凉意透过衣袖渗进来:\"阿白,不管镜像里有什么,我和霜儿都陪着你。\"
石灵的身影开始变淡,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却像重锤般砸在我心上:\"镜像照见的,是你最不敢面对的执念。
若破不了......\"他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洞府重新陷入寂静。
我望着重新归于平静的壁画,喉间发紧。
混沌钥匙还在发烫,明霜的冰袖扫过我手背,明璃的魂火在我发顶轻晃。
洞外的风又大了,卷着沙粒打在石壁上,像是某种催促。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洞壁突然渗出暗红雾气,像被揉碎的血纱裹住视野。
我伸手去抓明霜的冰袖,指尖却触到一片虚无——方才还在身侧的两人,此刻已消失不见。
\"阿白?\"明璃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带着股异样的绵软。
我转头时,她正倚在青竹旁,发间金步摇轻颤,眼尾却凝着泪:\"你说过要陪我看尽三千世界的花,可如今...你看她。\"她抬手指向竹影深处。
我顺着望去,心口猛地抽痛——那是我自己,正握着个陌生女子的手。
女子眉眼与明璃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温顺,我替她别上发簪的动作熟稔得像是刻进骨血,袖口还沾着新染的丹香。\"璃儿,\"幻境里的\"我\"抬头笑,\"你总说我总往丹房钻,如今有阿柔替我试药,咱们就能多去游湖了。\"
\"不。\"我喉咙发紧,混沌钥匙在胸口灼得生疼。
明璃的魂火开始扭曲,原本鲜艳的唇色褪成灰白:\"你看,你根本不需要我这残魂。\"她一步步后退,竹影在她身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我早该知道...连我自己都留不住的魂魄,凭什么奢望你...\"
\"够了!\"我吼出声,却发现声音在雾里散成碎片。
右边突然传来冰裂声,明霜的惊呼混着苍老的叹息:\"霜儿,你跟这墨白纠缠什么?\"
我转头,看见冰崖之巅。
明霜跪在雪地里,冰簪掉在脚边,对面立着个白眉老者。
那是她的师尊,我在冰渊古籍里见过画像——三年前为护她引雷渡劫,最后化作冰渣的那位。\"你资质绝佳,本可冲击太素之境,\"老者的声音像碎冰刮过耳膜,\"可你偏要守着个随时会爆体而亡的绝脉废人。
他的至尊骨?
不过是催命符!
等他炼化完毕,便是你眼睁睁看他魂飞魄散的日子!\"
明霜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在雪地上绽开红梅:\"师尊...我答应过他,要陪他走到最后。\"
\"那你就看着!\"老者抬手,冰崖下浮现出我咳血的画面。
我跪在血污里,至尊骨的金光正从骨髓里一丝丝抽离,绝脉如毒蛇般啃噬经脉,喉间涌出的血沫里还混着破碎的丹丸——那是我前夜刚炼好的续脉丹,此刻正碎成黑渣。
\"阿白!\"明霜扑过来,却穿进我的身体里。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跪了,双手撑着地面,掌心全是冷汗。
幻境里的\"我\"抬起头,眼睛是空洞的灰:\"别挣扎了,你早该知道。
至尊骨是偷来的命,天道不会容你。
等明家姐妹看清你的废柴本质,你连给她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住口!\"我攥紧魂灯,灯芯突然爆出三寸金焰。
光晕扫过明璃的幻境时,她身后的青竹突然扭曲成血藤,那个\"我\"的脸也裂开,露出底下血魔特有的尖牙;扫过明霜的冰崖,师尊的法袍下竟渗出黑血,他抬手时我看清了——那根本不是渡劫留下的伤痕,是魔纹!
\"这不是真的!\"我吼着冲过去,魂灯金焰劈在血雾上,炸出刺耳鸣响。
明霜浑身一震,冰簪重新浮现在掌心,冰锥\"唰\"地穿透师尊的胸膛——老者惨叫着化作黑雾,露出背后悬浮的血玉牌;明璃的魂火\"轰\"地燃成金色,她指尖掐诀,魂体突然实质化,指甲深深扎进\"我\"的后颈,那具假身体立刻崩成血珠。
血雾疯狂翻涌,石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执念越重,镜像越真。
你们...破了?\"
我扶起明霜,她脸上还挂着泪,冰袖却已裹住我发颤的手;明璃扑进我怀里,魂火烫得我心口发疼,却比任何体温都真实。\"是仙魔的手段,\"我捏紧魂灯,灯芯上的金焰正舔着血雾里若隐若现的魔纹,\"他们故意放大我们的恐惧,想让我们自乱道心。\"
洞壁突然震了震,石灵的身影从石壁里显出来。
他眼眶里的幽蓝火焰暗了又亮,石质手掌摊开,掌心躺着块泛着血光的青铜拓片:\"你们通过了。
这是仙魔碑的完整拓印,当年太素大能刻下的真相。
但三百年前血魔潜入,用'蚀心焰'污染了它。\"
\"需要三种真火净化。\"明霜接过话,她冰眸里映着拓片上的血纹,\"石前辈说过的,对吧?\"
石灵点头:\"离火、玄冰、太初。
离火在洞府外围的炎狱深渊,玄冰藏在极北冰渊——\"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我手中的魂灯,\"至于太初...或许你已握在手里。\"
我低头,魂灯的金焰不知何时变成了半透明的银白,灯芯上流转着混沌钥匙的纹路。
拓片突然发烫,我展开随拓片落下的羊皮卷轴,最后一页浮起血字:\"真相会啃噬道心,若无法承受...切勿继续。\"
洞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卷着血腥气撞在石壁上。
明璃的魂火蹭了蹭我耳垂:\"阿白,我们接下来...\"
\"去炎狱深渊。\"我合上卷轴,指尖划过\"离火\"二字,\"先取第一簇真火。\"
明霜的冰簪泛起冷光,她望着洞外翻涌的血云,轻声道:\"我总觉得...仙魔两界的动静,远不止这块拓片。\"
石灵的身影开始消散,他最后说的话混在风声里:\"记住,太素锁的秘密...比你们想象的更沉重。\"
我握紧拓片,能感觉到血污下有微弱的震动,像是某种古老的心跳。
洞外传来野兽的嘶吼,混着若有若无的魔吟——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撕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