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诊所的木窗就透着一层冷雾。
江逾朝蹲在床边，帮顾晏辞系外套的扣子，指尖碰到对方后背的纱布，动作下意识放轻：“你的伤还没长好，等下坐车的时候别靠在窗边，风大。”
顾晏辞低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知道了。”他应着，反手握住江逾朝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指节，“有你在，我没事。”
一旁的林墨背着装满情报的布包，忍不住笑了：“顾先生对江先生可真上心，之前在印刷点还替江先生挡子弹，现在又带伤跟我们转移，我们这些单身的都要羡慕了。”
江逾朝的耳尖一下子红了，赶紧抽回手，转身去拿放在桌上的水壶：“别胡说，我们就是……就是一起执行任务。”
顾晏辞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嘴角偷偷勾了勾，没点破，只是对林墨说：“路上辛苦你多照看一下其他同志，我这边有逾朝就行。”
林墨笑着点头：“放心吧，都是老地下党了，这点苦不算什么。”
几人悄悄出了诊所，坐上老周安排的马车。
马车里铺着干草，有点颠簸，江逾朝靠在顾晏辞身边，怕他后背受力，特意用胳膊垫在他身后：“要是疼就说一声，别硬撑。”
顾晏辞嗯了一声，把下巴轻轻抵在江逾朝的头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
是之前在诊所熏染的，很安心。“逾朝，”他小声说，“等这次转移完，我带你去苏州的园林看看，听说那边的梅花快开了。”
江逾朝心里一动，抬头看他：“你还知道梅花？”
“之前查苏州的资料时看到的，”顾晏辞笑了笑，“知道你喜欢这些，就记下来了。”
江逾朝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马车颠簸的声音里，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很稳，很踏实。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赶车的老张压低声音说：“前面有日军的关卡，看样子查得很严，我们得小心点。”
顾晏辞立刻坐直身体，对江逾朝和林墨说：“你们带着其他同志躲进旁边的草丛里，我去应付他们，就说我是下乡收药材的商人，有假证件。”
“不行，你的伤……”江逾朝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担心，“万一他们搜身，发现你的伤口怎么办？”
“放心，我有办法。”顾晏辞拍了拍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草药，又摸出一张假证件，“这些都是之前准备好的，不会出问题。你们待在这里别出来，等我信号再走。”
江逾朝还想再说什么，顾晏辞已经推开车门，大步朝关卡走去。
日军哨兵看到他，立刻端起枪：“站住！干什么的？”
“长官好，我是上海来的药材商，来苏州乡下收点草药，这是我的证件。”顾晏辞笑着递上证件，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日军接过证件，翻来覆去地看，又上下打量顾晏辞：“收药材？这个时候来乡下收药材？是不是通共的？”
“长官说笑了，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通共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啊。”顾晏辞说着，故意脚下一滑，怀里的怀表“啪嗒”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趁日军的注意力都在怀表上，悄悄按下藏在袖口的烟雾弹。
那是之前从报社带来的防身工具，一按就会冒出浓烟。
“不好，有烟雾！”日军惊呼一声，顾晏辞趁机朝草丛的方向喊：“走！”
江逾朝听到声音，立刻带着林墨和其他同志冲出来，跟着顾晏辞往小路跑。
烟雾散去后，日军才反应过来，朝着他们的方向开枪，子弹擦着顾晏辞的耳边飞过，江逾朝赶紧拉着他往旁边躲。
跑了大概半个时辰，几人终于甩掉了日军，在一片树林里停下来喘气。
江逾朝扶着顾晏辞，看到他后背的纱布已经渗出血，染红了外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跟你说了别冒险，你怎么就是不听！”
顾晏辞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声音有点哑：“别哭，我没事，只是纱布渗血，没伤到里面。”
“还说没事，都流血了！”江逾朝的声音带着哽咽，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地帮他解开后背的外套，“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你忍着点。”
顾晏辞乖乖点头，看着江逾朝认真包扎的样子，手指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逾朝，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江逾朝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包扎的力度轻了点。
林墨和其他同志在旁边收拾东西，没人打扰他们，树林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重新上路后，马车走得更慢了，直到傍晚，才到达乡下的安全屋。
安全屋是一间老房子，周围都是农田，看起来很隐蔽。
林墨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村民探出头，看到他们，眼神有点躲闪：“你们是……”
“我们是老周介绍来的，找李伯。”林墨报上暗号。
村民愣了一下，才慢慢打开门：“进来吧，李伯在里面等你们。”
江逾朝跟着进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村民的眼神很紧张，院子里的鸡笼倒在地上，像是被人翻动过。他拉了拉顾晏辞的衣角，小声说：“小心点，这里好像有点问题。”
顾晏辞立刻警惕起来，握住江逾朝的手，小声回应：“别担心，有我在。”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老周的朋友吧？进来坐。”
顾晏辞和江逾朝对视一眼，跟着村民走进屋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个安全屋，好像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