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循然出去给他们找摄影，最后一张全家福，他想让叶言不留遗憾。
军区里有宣传，他们的摄影技术好。
相机架起来，他们扶着叶明坐起来。
叶言坐在床边椅子上，牵着父亲的手。言璟依坐在病床上，和叶明依偎着肩，挨着的手十指相扣。叶文谦站在叶言身后，一手搭在叶言肩上，一手绕过父亲的肩，搭在母亲的肩上。言璟依另一边的手握着他的指尖。
这是一张不完美的照片。
“来，孩子。”叶明忽然向躲在摄像机后的方循然招手。
方循然惊讶的抬手指自己，叶明肯定的点头。他受宠若惊，快步过去。
“我看出来了，谢谢你一直照顾阿言。一起拍一张吧，也算好兆头，万一你们走到最后，我不想阿言没有全家福。”叶明笑得温和，“这是我最后能给他的了。”
“哥哥来，来妈妈这边。”言璟依叫叶文谦。
叶文谦和方循然对视，松了放在叶言肩上的手，走到母亲身边。
他们站好，摄影师只来得及按下快门，叶明就掩着嘴咳嗽起来。几个人顿时手忙脚乱，扶着他躺下。
叶明胸膛缓慢起伏，他闭上眼，放轻呼吸，缓着伤处的疼痛。
他休息好了，接着拉着叶言交代，“你还小，本来我不该同意的，但是，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把你照顾的很好，我愿意相信你的决定。以后你要是不喜欢他了，或者他对你不好了，你就不要他，换另一个。你要乖乖吃饭，好好长大，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实验室里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出结果的，不要熬夜不要不吃饭。要听哥哥的话，不要冒险。”
叶言连连点头，“我会的爸爸，我会的。”
叶明又向叶文谦伸手，“你大了，我也没什么要和你交代的。你的腿注意点，假肢坏了不要不说，找弟弟给你再做一个。你以后想一个人，还是找个伴，我都管不了了。”
“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逞强，弟弟长大了，你也可以依靠他。”
叶文谦强撑着没哭，“知道了，爸。”
“好了，都出去吧。等我和妈妈，单独呆一会。”
叶明赶他们出去，和言璟依享受最后的温存。
他在爱人的臂弯里，安详的离世。
叶言被方循然横抱着靠在他肩上合眼睡着，他眼睛肿了，哪怕睡着了都在哭，晕湿了方循然肩上的衣服。
叶文谦看弟弟有人照顾，撑着处理后事。
他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
三日，葬礼。
他们在这没有亲戚朋友，省去了很多复杂的流程。
叶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捏着一支白玫瑰。方循然站在他身侧，揽着他的腰。
方循然第一次见他穿这么正式，他觉得好看，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文谦扶着言璟依站在他们前面。
晴朗的天忽然沉了，刮起风，飘起小雨。天气预报报今天有雨，墓园的人给他们提供了伞。
黑色的伞像雨后冒起的蘑菇。
叶言弯腰放下花，看着墓碑上的人。照片那是拍全家福时，顺便拍的。
短短三日叶言好像突然长大了很多。
叶言站在墓前，久久驻足。
“爸爸，我会乖乖的听哥哥的话，会好好的。”他抬手，指尖触碰微凉的石块。
照片里的叶明温煦的笑，像在回应他的话。
“阿言，走吧。”言璟依叫他，他转头，牵上母亲的手。
方循然和叶言的警卫跟在三个人后面。
叶言这次出来，研究院批的很痛快。他们还帮叶家联系了墓地，找人陪着叶文谦处理后事。
叶明不是烈士，入不了烈士陵园。
这个地方离军区远，言璟依和叶文谦在意他的安全，但是父亲的葬礼，他不能不出席。
研究院给叶言换了新的“宿舍”，是三室一厅，是原本想要给叶言被他拒绝了的那个。这个小房子他们也给叶言留着了，让他闲时可以寻找回忆。
叶言这次没拒绝。
等母亲和哥哥出院，他们搬进了新家。
方循然跟着忙前忙后。
这些天他都没和叶言独处过，一是叶文谦看的紧，叶言也没时间；二是叶言实在是没心情，他太难过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九月了。他真的来了一年了。
方循然终于找到机会和他独处。
“乖乖，我抱一下。”方循然摸着叶言瘦了一圈的脸，心疼。他把叶言抱起来，托着他的臀，“瘦了，黑眼圈好重。”
他们在叶言之前的小家里。
“方循然，亲亲我。”叶言向他讨吻。
方循然顺着他，含着他的唇，细细舔吻。
叶言垂头承受他的吻，舌头偶尔跟着他的舌，跑到另一个的地盘。
“你要成小兔子了，天天红眼睛。”方循然松开他，抚摸他的眼睛，拇指顺着他的眼角向后滑去，轻巧的在他眼皮上落了个吻。
叶言闭上眼，等他亲完睁开，趴在他肩上晃着腿“我要告诉哥哥你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方循然笑着问。
“你笑话我。”叶言下巴搁在他肩上晃着头，用脑袋撞他。
“那你去告吧，我现在就真的欺负你。”方循然猛地托着他的臀用力一颠，抱着人直往房间跑。
叶言被他吓到，紧紧环着他的脖子，“方循然！我要告诉哥哥！”
他现在有人撑腰了，方循然做了点什么都嚷嚷着要告诉哥哥。但是他一次也没真告过。
叶文谦不管叶言告不告状，见着方循然就冷脸，没有一点好脸色。方循然有意见吗？他哪里敢。那天在病房门口的事足够他不敢了。
房间里换了一张普通的床，叶言的黑盒子被放到了新家。
方循然把他往床上压，和他闹做一团。
叶言被他弄的痒，捂着肚子哈哈笑着，扭身躲他。
“开心了吗？”方循然放开他，坐在床上看他。
叶言往他怀里撞，把人推倒，“你又这样！你不会用其他的方式哄我了吗？”
“会，但是这个见效最快，你觉得呢？”
“你不喜欢我了，你敷衍我。爸爸说你对我不好就要我换一个，我不要你了。”叶言哼一声，从他身上爬起来就要走。
方循然把他拉着，反压在身下，“乖，不要说这种话。”
他真的听不得叶言说这样的话，他一说，好像整个心都要碎掉了。
“你不许那样！”叶言想起那次，下意识缩肩一抖。那鲜明的感觉好像才发生过。
方循然安抚他，“我不会了，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不怕。”
叶言满意了，环上他的脖子，腿往他腰上挂。他软着嗓音，仰头亲在方循然嘴角，“方循然，你再亲亲我，温柔一点。”
他天真直白的话总是让方循然失了分寸。
叶言被他亲的舒服了，也逐渐品味出别样的滋味来。他还是哭，但是只有被逼的厉害了才哭。他喜欢方循然温柔缓慢的亲他，而不是那么急切，像要把他吞进肚子里。
“可以吗？”方循然眼底猩红，看着叶言迷离的眼，又追问，“可以吗？”
叶言摇头。
“为什么？”
“我怕。”
“很舒服的，比接吻舒服。”
方循然在和他磨合的这段时间里，摸清了他的喜好。他能保证这次让叶言快乐。
叶言还是摇头，“不要。你撒谎。”
“骗人是小狗，真的。”
“你就是小狗，你喜欢咬人。”
方循然垂首，埋在他肩窝里笑的浑身颤抖，“对，对，我是小狗。我喜欢咬你，我只喜欢咬你。”
他笑的突然，叶言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被他感染，也跟着开心。
“不准咬我。”他眉眼弯弯，像天边的弯月皎皎，像湖里的波光粼粼。
方循然真的爱极了他。
“我好喜欢你啊。”他在叶言耳边，拉长了声音感慨。他停顿，接着说，“我好爱你啊。”
叶言不好意思了，咬着唇肉。他犹豫片刻，学着方循然的样子，小声，一字一顿——
“我也喜欢你。”
一室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