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间的纱布终于可以拆下了。
本来早就可以出院，但是几个人关心他的身体，强硬的要求他多住了两周。
言璟依每次看见护士给他换药都要难受好久，叶明和叶文谦虽然没有当着叶言的面表现出来，但是也是显而易见的情绪低落。
现在终于可以拆纱布，叶言也是松了口气。
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粉红色的疤，像一道烙印，记录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
叶言握着母亲的手安慰她，“没事的妈妈，方循然说可以消掉的。”
言璟依当然知道可以消掉，但是那又怎样？这道伤口还是在的，它不会消失。她敏锐的捕捉到了叶言对于方循然的信任和依赖。言璟依看着他，没说什么。
“说来，还没正式感谢他呢。哥哥去问问，看看那位方少校有没有时间。”言璟依偏头和站在身侧的叶文谦说。
叶文谦附和，“是要好好谢谢他。”
“为什么？救援又不是他一个人救的？”叶言不懂，他记得那里当时有好多人。
叶文谦和父母对视一眼，不打算和他说里面的凶险。
“阿言乖乖养伤。”叶文谦揉揉他的头，“好像这里就能做手术去掉这道疤，要不要？”
叶言摸了摸脖子上凹凸不平的伤口，“好啊。”
他又得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了。
方循然来找他的时候他的家人都在，眼神里露出些许意外，看见叶言脖子上的纱布被拆了，无意识上前两步，抬起手，像是想摸一摸。
“咳咳。”叶文谦轻咳两声。
方循然放下手，规规矩矩的。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叶文谦问。
“行。”方循然应下。
叶言左右看看，想出去玩。
“我想出去走走，不会走远的。”他目露期待。
言璟依从方循然进来起就一直在观察他，听见叶言问，移开视线，“不要玩太久，不能乱跑，小心伤口。”
叶言开心了，跑到她身边和她贴了贴脸，黏糊道，“知道了妈妈，那我去玩啦。”
他欢快的跑出病房，拉着方循然手腕带着他出去。
“走啊，你上次的故事还没有给我讲完。”叶言和他并肩走着，往医院外走去。
医院后面是一个类似公园的地方，经常会有病人在那里散步。
“嗯，现在给你讲。”方循然低头看了眼叶言握着他手腕的手，收回视线和他讲故事。
叶言听的开心，和他说着话，像黏哥哥一样往他手臂上靠。
方循然另一侧的手指蜷缩起，不动声色。
叶言走累了，目光绕了圈，落到一张长椅上，他牵着方循然走过去，然后站着不动了。
“怎么了？”方循然温声问。
叶言抿唇，看着长椅上的水痕，不愿意动。
方循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了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细心的给他擦干净。
“好了，坐吧。”他揉了把叶言的头发，“我去丢垃圾，很快就回来。”
叶言低低“哦”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
方循然很快回来，在他身边坐下，“之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叶言道。
“我听他们提起过你的黑盒子。”
“嗯，然后呢？”
“很厉害，也很危险。”
叶言已经领会到它的危险了，它带来的危险。
“你想不想……”方循然迟疑，“想不想找个庇佑？”
“什么意思？”
“国家的科研院能保护好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他们说你喜欢自由，不会过多限制你的。”
方循然这是当说客来了。
叶言转头看他，“你想要我去吗？”
方循然和他对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哦，等我想想。”
叶言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面。
他们坐在树荫下，阳光被遮挡，留出一处阴凉的空间。风吹起，斑驳光影偶尔掠过，洒在身上。
“我觉得你好熟悉。”叶言忽然说。
方循然一直在看着他脖子上的那道疤，“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想和你接触，想和你一起聊天一起玩。”叶言转头。
方循然的视线来不及移开，猝不及防和叶言对视上，心跳漏了一拍，随后是更剧烈的跳动。
他在刚见到叶言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叶言当初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缩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哪怕害怕，也依旧耀眼。
透过绿色藤蔓的遮挡，他能看见叶言白皙的肌肤和清澈的眼睛。
当他把手放到他掌心的时候，仿佛有电流蔓延开，方循然不受控制的抱住了他，将他拦腰抱出来。
“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会和你聊天和你玩的。”方循然来不及躲，索性坦率的和他对视。
叶言开心的点点头，“好啊。”
他已经忘了那个梦了。
“爸爸妈妈要我在这里做手术除掉这条疤，感觉又要好久，好无聊哦。”
“我可以经常来陪你玩。”
“真的吗？你没有工作吗？你们不需要训练吗？”
“有，我会抽空过来的。”
“那你要多来，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叶言往他身上靠，靠在他手臂上。方循然伸手护着他，虚环着他的腰，是一个很轻的力道，几乎只挨着宽松的衣服，叶言察觉不到。
“你回去和他们说，说我愿意加入，但是，我要自由。”叶言伸手扯着他的衣摆。
方循然惊讶于他会答应，“好。”
“你会骑马吗？”
“会一点。”
“那你陪我骑马好不好？”
“现在？”
“等我回家，我的艾迪很帅气，你要看吗？”
“好啊。”
“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六。”
“比我大了八岁诶，我今年十八。”
“知道你十八，八岁也不是很大吧？”
叶言咬了咬唇，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开始使坏，“有一点吧，有点老了。”
方循然都要气笑了，二十六岁哪里老了？
他掐了掐叶言的腰，叶言身上痒，笑着往他怀里倒，抬手拦着他。
“痒，方循然，别捏。”
“还老吗？”
“哈哈，不老了，不老。我错了。”
方循然收了手，扶着他的肩，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抬手抹去他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湿热的液体被藏进手心。
“我能，摸一下那道疤吗？”方循然踌躇。
叶言歪了歪头，爽快应下，“可以啊，已经不痛了，就是有点痒。”
他偏头露出那片肌肤。
方循然小心翼翼地触摸，粗粝地指腹弄得叶言下意识偏头，方循然摊开手掌，叶言就这样撞入他的掌心。
感受着掌心的细腻，方循然控制不住的摩挲两下。叶言眯起眼睛，笑着呵斥，“都说了痒啦。”
“对不起。”
方循然收回手，脑子里全是他刚才贴在掌心看向他时的样子。一双漂亮清澈的眼里全是自己，乖巧可爱。
难怪叶家人这么宠他，怕是任何人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要给他偏爱。
“走吧，回去了。等下哥哥要来找了。我们还要出去吃晚饭，等下很晚了。”叶言起身，伸手把他拉起来，带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
方循然这次没和他并肩，落后他一步，目光落在他的后颈，那里被头发遮了一点。
“头发有点长了。”
“啊？是要剪了。”
叶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叶家三个人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他们玩完回来。叶言看见，松了握着方循然手腕的手，欢快的跑到他们身边，黏着人说着悄悄话。
他们耐心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叶文谦拿了湿巾擦他额上的汗水。
方循然站在门口，握了握口袋里的纸巾。
他们没说多久，叶言欢快的跑出来，推着方循然往外走。
“走吧，去吃饭。”
“好。”
方循然看着身侧的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