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此乃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孙思邈捋着胡须,轻叹一声,“老朽能医陛下身,却医不了陛下心。往后,还需殿下多费心了。”
李承乾笑了笑:“孙老放心,孤心里有数。这天下,迟早是孤的,他早些习惯也好。”
孙思邈闻言,只是摇头苦笑,这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有时候真能把人气死。他拱手告辞,自去太医署忙活医学院的方子去了。
李承乾正准备回东宫,刚走到宫道拐角,突然冲出两道倩影,将他拦了个正着。
“大锅!”
为首的少女一身劲装,英姿飒爽,这不是小荔枝嘛。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略小些的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粉雕玉琢,眉眼精致,只是此刻有些怯生生地躲在李丽质身后,打量着李承乾。
“你俩不好好在自己宫里待着,跑这儿来堵我做什么?”李承乾捏了捏李丽质的脸蛋。
李丽质拍开他的手,哼了一声,随即拉过身后的女孩,道:“还不是为了高阳!父皇给她和房遗爱赐了婚,可她连房遗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我寻思着,带她去见见。”
高阳公主?
李承乾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倒是乖巧得很。
“皇兄……”高阳小声地唤了一句,声音细若蚊蝇,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李承乾心里一琢磨,也好。这房遗爱虽然浪了点,但对自己人是没得说,先让这小丫头见见,培养培养感情,总比以后闹出什么幺蛾子强。
什么婚前不能见面的陋习,在他这儿不好使。
“行,孤带你们去。”李承乾一口应下,“三宝,去打听打听,房遗爱那憨货现在在哪儿?”
三宝办事效率极高,不多时便回来禀报:“殿下,房东家在西市金城坊那边。”
“金城坊?”李承乾有些纳闷,那地方胡商聚集,鱼龙混杂,房遗爱跑那儿去做什么?
他也没多想,便带着两个公主,在几名东宫卫士的护卫下,换了常服,径直出了宫,奔着金城坊去了。
刚到金城坊的地界,便看到一派热闹景象。各色皮肤、各色瞳孔的胡商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与往来行人讨价还价。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烤肉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几人正四下张望,便见不远处一座酒楼门口,房遗爱那高大的身影正和几个高鼻深目的胡商勾肩搭背地走出来,脸上挂着满是笑容。
“房东家!”李承乾喊了一声。
房遗爱闻声回头,一见是李承乾,顿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小子,在这儿干嘛呢?”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
房遗爱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那栋三层高的酒楼,得意道:“大哥,我刚把这楼盘下来了!准备开个勾栏,你看这地段,胡商多,有钱,生意肯定火爆!”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商业版图都扩展到西市了。
他侧过身,露出身后的李丽质和高阳。
房遗爱这才注意到两位公主,尤其是当他的目光对上高阳那双清澈又好奇的眸子时,这个憨货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李丽质他熟啊,前几天还说要带高阳给他看看,边上那个他一瞬间就猜到是高阳了,这狗东西,一个月三十一天都在勾栏的货,现在居然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嘴巴张了张,半天憋出一句:“高……高阳公主……你好……”
反倒是高阳,初时的羞涩过后,便落落大方地打量着房遗爱,见他这副窘迫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道:“你就是房遗爱?长得……还挺高大的。”
一旁的李丽质看得直乐,用胳膊肘捅了捅李承乾,挤眉弄眼。
几人正说着话,李丽质眼尖,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寺庙,香火颇为旺盛,便提议道:“皇兄,我们去那寺里拜拜吧?”
李承乾抬头一看,只见那寺庙牌匾上书着三个大字——会昌寺。
他心中不由一声感叹,缘,妙不可言啊。
“行,那就去逛逛。”
几人信步走入寺中,这会昌寺规模不小,殿宇恢宏,佛像庄严。只是李承乾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两个小丫头看得津津有味。
逛了没多久,便见前方一处院落里围着不少人,大多是些衣着华贵的妇人小姐,她们正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僧人,不时发出一阵阵轻笑。
李丽质好奇心重,拉着高阳便凑了上去。
“让让,让让!”三宝很是自觉地上前,三下五除二便清出一条道来。
李承乾这才看清了那僧人的模样。
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生得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双眼睛尤其动人,仿佛含着一汪春水。他身披一袭月白僧袍,气质温润,正手持一串佛珠,对着面前的贵妇们侃侃而谈。
“……所谓烦恼,皆由心生。夫人您看这庭中之花,开则绚烂,败则归尘,皆是定数。若能勘破此节,心便如这明镜,无尘无垢,何来烦恼?”
他的声音温和磁性,话语似是而非,却偏偏让这些贵妇爱得不行。
李承乾眉头一皱,嘿,狗东西。
李丽质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感冒,只是觉得这和尚长不对劲。倒是高阳,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和尚,听得入了迷,小脸上满是崇拜。
那和尚似乎也注意到了新来的几人,目光在李承乾身上短暂停留后,便落在了高阳身上,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这位小施主慧根不浅,小小年纪,便知亲近佛法,将来必有福报。”
一句话,把高阳哄得小脸通红,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李承乾心中冷笑一声,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看了房遗爱一眼,只见这厮眼中也满是怒火。
既如此,李承乾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表演。
“你叫辩机?”
平淡无奇的一句问话,却让那和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李承乾,随即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双手合十,躬身道:“正是小僧。不知这位施主是?”
李承乾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子森然的寒意。
“是就行了。”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三宝淡淡吩咐道。
“三宝,把他腿打断。”
“三条都打断!”
“尤其是第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