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声音在空旷的试验场上显得有些飘忽,仿佛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一切。
“攻城?”
李承乾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他走到那个仍在冒着青烟的窟窿前,用脚踢了踢旁边焦黑的碎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阿耶,几位伯伯,你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小?不妨往大了再想想嘛!”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一愣。
这还叫胆子小?这玩意儿都快把天捅破了!
李承乾转过身,看着几位大唐最高军事统帅脸上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笑着问道:“你们想啊,要是这炸药包,若是往敌军冲锋的骑兵阵中扔几个,那会是什么场面?”
轰!
程咬金的脑子里仿佛也响起了一声惊雷。
他几乎是瞬间就脑补出了那个画面:草原上,数万突厥铁骑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天动地,气势无可匹敌。就在此时,几个黑乎乎的包裹从天而降,落入密集的骑阵之中……
下一刻,血肉横飞,人仰马翻,坚不可摧的冲锋阵型被炸得支离破碎,无数勇士连敌人的脸都没看见,就化作了漫天飞灰……
程咬金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那不是战争,那是屠杀。
降维打击了不是,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这还只是开始。”李承乾仿佛嫌给他们的刺激不够大,继续抛出重磅炸弹,“这黑火药的用处,可不止是做成炸药包。”
他伸出一根手指:“咱们可以造一个铁管子,后面堵死,前面留个口。把火药和炮弹塞进去,点燃火药,利用这股爆炸的力道,把炮弹给推出去。这东西,孤叫它‘火炮’。只要钢材够好,炮管够粗,把炮弹打出几里地,都不是问题。”
“几……几里地?”程咬金的嗓子都劈叉了。
“还有。”李承乾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咱们还可以把这铁管子做小一点,一个人就能拿得动。百步之外,寻常弓箭手已是强弩之末,但这东西,只要瞄得准,就能轻易洞穿敌人的盔甲。这东西,孤叫它‘火枪’。”
火炮,火枪。
这两个陌生的词汇,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李世民君臣四人的心坎上。
他们已经无法想象,当大唐的军队装备上这两种武器,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这些都只是构想。”李承乾摊了摊手,终于说回了现实,“最大的问题,是铁。我们现在的百炼钢,杂质太多,韧性不够,根本承受不住火药爆炸的威力,强行造出来,那就是个炸膛的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看向李世民,笑道:“所以儿臣才急着挖煤。有了足量的煤炭,我们才能建高炉,用更高的温度炼出杂质更少的精钢。这炼钢之法,工序复杂,非儿臣亲自盯着不可。所以……”
李承乾躬身一礼:“儿臣恳请阿耶准许,儿臣最近就不去上朝了。这军工厂和煤山的事,儿臣要亲自盯着。”
李世民看着他,好好消化了一番李承乾说的话,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道:“准了。”
他看着李承乾,一字一顿,“你想请多久,就请多久!朕只要看到你口中的‘贞观大炮’和‘贞观火枪’!”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刀,扫过长孙无忌、程咬金和李积和在场所有工匠,声音冰冷。
“今日之事,入你耳,烂你心!任何人,胆敢向外泄露半个字,不论是谁,诛九族!”
“臣等,遵旨!”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躬身。
“王德!”李世民又喝道。
“奴婢在!”
“传朕旨意,再调拨五千禁军,将这军工厂方圆十里,给朕围起来!没有朕和太子的手令,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
就在李承乾一头扎进煤山和铁厂,戴着草帽,穿着工装,当起了首席技术总管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西征大军,终于凯旋了。
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高昌王麴文泰,以及他那上百人的王族家眷。
这一日,长安城万人空巷,百姓们争相目睹这灭国之师的风采。
当晚,皇宫设下庆功大宴。
李承乾也被李世民派人硬是从铁炉子边上给薅了回来,洗漱换了身衣服,便急匆匆地赶来赴宴。
宴会上,气氛热烈。
李世民满面红光,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当众宣布:“征西行军长史薛礼,智勇双全,奇功盖世,封太原县子,赏金千两,绢千匹!秦怀道、程处默,冲锋陷阵,勇冠三军,各升左卫中郎将,赏……”
一连串的封赏下来,程咬金和秦琼等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自家小子出息了,这比自己得了封赏还高兴。
至于征西大总管侯君集,李世民则是提都未提,不罚,亦不赏。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侯君集而言,无异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扒光了衣服抽了一顿鞭子。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脸色铁青,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谁也不理。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心里直乐。
好家伙,不罚不赏,杀人诛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君臣尽欢。
程咬金喝高了,红着一张脸,扯着嗓子吼道:“陛下!今日大喜,当奏《秦王破阵乐》,为我大唐贺!为陛下贺!”
“好!”李世民亦是酒酣耳热,抚掌大笑,这可是他最喜欢的节目了!
很快,雄壮激昂的乐声在殿内响起。这首曲子,是李世民当年征战天下时所作,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武将们听得是热血沸腾,纷纷跟着节拍,用筷子敲打着酒碗。
就在这时,不知哪个喝多了的武将,突然指着那强颜欢笑的高昌王麴文泰,大声笑道:“光有乐,无舞,岂不无趣?不若让这高昌王,为我等献舞一曲,以助酒兴!”
此言一出,满堂大笑。
李世民也是嘴角一咧,嘿,懂我!
很快,满脸通红的麴文泰便被众人架到了大殿中央。
“跳!”
伴随着众人的起哄,麴文泰一个哆嗦,在雄壮的《秦王破阵乐》中,在满朝文武的哄笑声里,手脚并用地“翩翩起舞”起来。
那舞姿,笨拙、滑稽,一开始还有些生涩放不开,但跳开之后,啧啧,画面太美......
李承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啃着一只羊腿,看着眼前这荒诞而又真实的一幕,嘴里啧啧有声。
“牛逼。”
让曾经的一国之君,在灭国者的凯旋宴上,跳着歌颂灭国者武功的战舞。
这玩法,可真够变态的。
不过,贞观年间这流传千古的名场面,总算是亲眼见着了。
这趟穿越,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