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雅间内,崔、王两家的管事冷汗涔涔,看着那个气定神闲的“公子哥”,只觉这死腿怎么有点软了。
“贵……贵人……”崔管事声音发颤,双腿终于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罪该万死!”
王家管事也紧跟着跪倒,磕头如捣蒜。
杨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现在能给了吗?”
两个管事哪还敢有半点迟疑,连滚带爬地出了门,不多时,一群小斯便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
一百万两,一文都不少。
......
当晚,房府喜气洋洋,大开筵席。
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勋贵几乎都到齐了,还有此次春闱各科的前三甲,一个个正襟危坐,神情间难掩激动。
房玄龄红光满面,在席间来回穿梭,接受着同僚们的道贺,那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陛下驾到——”
一声高亢的唱喝,让整个喧闹的宴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齐刷刷地起身,只见李世民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房玄龄又惊又喜,连忙率众人跪迎。
“都起来吧。”李世民摆了摆手,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还有些拘谨的房遗爱身上。“遗爱啊,不错,没给你阿耶丢脸,也没给朕丢脸。”
毕竟是高阳公主的未婚夫,也算是他半个女婿。
房遗爱受宠若惊,连忙躬身:“小子不敢当,都是……都是太子殿下教得好。”
李世民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房玄龄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他虽然邀请了李世民,但没想到李世民他真来啊。
就在众人以为李世民的到来便是今晚的高潮时,有个老头开演了。
只见明算科的榜眼,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墨九,激动地端着一杯酒,走到房遗爱面前。
众人以为他是来敬酒道贺的,房遗爱也连忙起身。
谁知,墨九竟将酒杯高高举过头顶,随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房公子在上,请受老朽一拜!”
全场皆惊。
房遗爱更是吓得不轻,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哎呀,老先生,您……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他慌忙去扶,可墨九却执拗地跪在地上,满脸狂热。
“房公子的运筹之法,石破天惊,为算学开辟新途!老朽钻研算学一生,今日方知天外有天!还请房公子不吝赐教,收老朽为徒!”
他说着,竟真的对着房遗爱行起了拜师大礼。
这一下,别说众宾客,连李世民都愣住了。
房遗爱急得满头大汗,他哪里是什么算学大神,不过是太子哥填鸭式教学催生出来的半吊子而已。
“老先生,我……我真不行,我就是个草包……”
“房公子过谦了!能想出此等神妙之法,岂是草包?”墨九一脸“我懂的,你不用解释”的表情。
房遗爱欲哭无泪,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放下酒杯,施施然起身,笑道:“墨老先生不必如此。遗爱之才,确实难得,但一人之智,终究有限。孤以为,与其拜师一人,不如集天下之智,共研算学之道。”
他转向李世民,拱手道:“阿耶,儿臣恳请,效仿医学院,成立一座‘数科院’,专门研习、推广运筹之术。由房遗爱牵头,并邀请墨九老先生、周通郎君(明算科第三名)共同筹建,为我大唐培养更多的算学人才,您看如何?”
李世民眯着眼睛,心中想着,你这逆子怕不是早就开始布局了吧,不过这数科院确实也是有点用,于是便点了点头。
“准了。”
房遗爱、墨九、周通三人大喜过望,连忙叩首谢恩。
席间,李世民端着酒杯,凑到李承收身边,压低了声音。
“这数科院,朕是准了。不过嘛,国库最近不宽裕,这筹建的钱,你自己出。”
“不是吧,阿耶?”李承乾瞪大了眼睛,“我这还得出钱给您上班啊?”
李世民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刚赢了一百万两!不然你给朕送八十万两来,你自己选!”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自己出就自己出。”
......
次日,甘露殿。
李君羡一身风尘,跪在殿下,向李世民禀报清查天下佛寺的结果。
这事儿从当初李承乾干掉辩机开始,已经查了小半年,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陛下,经查,天下佛寺,藏污纳垢者,多如牛毛。侵占田亩,窝藏罪犯,私蓄僧兵,种种恶行,罄竹难书。”李君羡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一股杀气,“此次清查,共查抄田产百万亩,金银财物折合铜钱,共计五百余万贯!”
嘶——
饶是李世民,听到这个数字,也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更是面面相觑,神情凝重。
李君羡顿了顿,又凑上前小声对李世民说了一句:“其中一百八十万贯,已尽数存入陛下的内帑。”
李世民面色稍缓,但很快又阴沉下去。
“一群披着袈裟的禽兽!”他一掌拍在龙案上,怒火中烧,“拿着百姓的供奉,却行此等猪狗不如之事!佛祖若是有灵,怕是也要被这群狗东西气得活过来!”
他看向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两位爱卿,此事,如何看?”
长孙无忌沉声道:“陛下,佛门势大,已成国之隐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臣以为,当抑之。”
房玄龄也点了点头:“辅机所言极是。我朝以孝治天下,而僧尼不事生产,不敬父母,不拜君王,实乃乱政之源。”
李世民闻言思忖半晌,而后眼中寒光一闪。
“传朕旨意!”他声音冰冷,“我李氏出自陇西,乃老子李耳之后。自今日起,尊道抑佛!凡我大唐,道士、女冠之位,列于僧尼之前!”
这道旨意,无异于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本就风雨飘摇的佛门头上。
旨意一出,天下哗然。
大部分僧人虽心中不满,却也只敢怒不敢言。毕竟,百骑司的刀还亮着呢。
然而,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
长安城中,一位名叫法琳的僧人,听闻此诏,勃然大怒。
他当即闭门谢客,奋笔疾书,写下了一篇名为《辩正论》的文章。
文中,他引经据典,考证李唐皇室的祖上,实为代北鲜卑的拓跋氏,与那太上老君李耳,没有半点干系。
此论,等同于指着李世民的鼻子说:你个冒牌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直接是从根源上驳斥了“尊道抑佛”的合法性。
此文一出,李承乾看了都直呼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