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意念直接撞入柳媚的神魂。
没有声音,没有文字。
只有一道古老、威严,还带着说不出诡谲的念头。
“小媚儿,一别百年,还是这么喜欢为男人出头啊。”
柳媚身体的血液,在这一刻凉了下去。
是老祖!
宗门禁地深处,那位合欢宗真正的支柱!
她端着酒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骨节处一片苍白。
老祖的意念再次降临,不带任何温度。
“媚儿,答应他的挑衅。”
“此子气息诡异,留着是祸患。”
“将他交给血子涯,借刀杀人。”
柳媚的神魂在剧烈震动,她想开口辩驳,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道意念如同山岳,继续压下。
“宗门安宁,比一个男宠重要。”
“只要处理掉这个威胁,便可换宗门十年安稳。”
“待本座出关,就是血魔宗覆灭之日。”
这是命令,也是一种不容反驳的安抚。
柳媚明白了。
老祖在禁地之中,也察觉到了叶归尘身体里那股让她心惊的吞噬之力。
在老祖看来,这种无法掌控的力量,是比血子涯更大的威胁。
柳媚的心脏在胸腔里胡乱地冲撞。
一边是刚刚让她乱了方寸的叶归尘。
另一边,是她绝不能违抗的师门老祖,是整个合欢宗的安危。
血子涯看着柳媚难看的脸色,只当她是怕了,气焰更加嚣张。
“怎么?柳宗主怕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殿内的血腥气又浓重了几分。
“这样吧,我们也不欺负你。”
“就在你们合欢宗的合欢台上,你我各派一人,进行生死斗!”
他的目光落在叶归尘身上,满是残忍的快意。
“他若是输了,本圣子也不杀他。”
“就将他炼成我的血奴,天天在脚下伺候我!”
老祖的意念冰冷如铁,催促着她的决定。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
柳媚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血子涯。
她的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吐出了几个字。
“好。”
“本座……应下了。”
这两个字,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
此言一出,殿内的合欢宗众人先是喧哗,随后又都露出了然的神情。
牺牲一个新宠,平息血魔宗的怒火,保全宗门。
在他们看来,这是宗主最正常,也最正确的选择。
叶归尘站在柳媚身侧,全程看着她脸上的变化。
他听不见神念传音。
但他能看到她骤然苍白的脸,能看到她握着酒杯时颤抖的指节。
他更能看到,她吐出那两个字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痛苦。
叶归尘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坐在宝座上,被无形枷锁困住的女人。
他明白了她的处境。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展开。
当晚。
媚心殿寝宫。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熏香,却驱不散房间里的压抑。
柳媚换下了一身火红宫装,只穿着一件宽松的丝质长袍,独自坐在窗边。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
“宗主,叶归尘殿下到了。”
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
“让他进来。”
柳媚的声音有些沙哑。
叶归尘推门而入。
他看到柳媚的背影,没有开口。
柳媚没有回头,只是从手边拿起一枚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合欢花,有灵光在内部流动。
“过来。”
叶归尘走到她身边。
柳媚将玉佩递给他。
“这里面有我注入的三道护身灵气。”
“危急关头,可以保你一命。”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
“记住,保住性命最重要。”
叶归尘接过了玉佩。
玉佩入手微凉,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没有低头看那块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柳媚的脸上。
她的脸在月光下,没有了白日的妩媚与威严,只剩下一片疲惫与苍白。
叶归尘的目光里,没有被抛弃的怨恨,也没有不甘的质问。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像是穿透了她宗主的身份,穿透了她所有的伪装。
直接看到了她神魂深处,那个正在挣扎的、无助的自己。
那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种……怜悯。
柳媚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这种眼神,比任何愤怒的斥责,都让她难受千倍万倍。
她想开口解释什么,想说自己是被逼无奈。
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这样一个洞悉一切的目光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她才是那个把他推出去的人。
叶归尘收回了目光,将那枚玉佩妥帖地放入怀中。
“多谢师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明日一战,弟子定不辱没师尊和宗门的名声。”
他说完,对着柳媚躬身行了一礼。
然后,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走向门口。
柳媚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有一种感觉,随着叶归尘这一转身。
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那个被她圈养的,温顺的“乖徒儿”,消失了。
而她这个合欢宗主,好像也失去了掌控一切的资格。
她第一次,看不透这个自己亲手捡回来的弟子。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真的甘心,去做那个被牺牲的棋子吗?
就在叶归尘的手即将推开殿门的时候。
他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师尊,你体内的‘反噬’,若再发作……”
“弟子今日搬入偏殿,随时恭候。”
说完,他推门而出,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柳媚愣在原地。
那句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针,刺入她混乱的心神。
他还在关心她体内的“反噬”?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想着要做她的“药”?
柳媚的身体,无法控制地软倒在椅子里。
她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翻腾的灼热。
她想起了在密室里,他压在自己身上时,那充满侵略性的气息。
想起了他说的那句,“用我,别用那些废物”。
现在,他又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的承诺依然有效。
柳媚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压抑的低笑。
笑声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疯子。”
“真是一个疯子。”
她不知道是在说叶归尘,还是在说,快要被这个疯子搅乱了所有心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