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法租界的霞飞路在雨中泛着水光,荣记绸缎庄的黑漆门板上钉着块铜牌,刻着“刘记洋布行”。林薇按陈峰信中的暗号,将半朵梅花发夹别在门环上,门内立刻传来算盘珠碰撞声。账房先生掀开竹帘,露出袖口的紫金山天文台徽章:“纪先生让我等你们三天了。”
后堂的樟木箱里堆满账本,最早可追溯到民国十五年。纪白用钢笔尖挑开账本夹层,掉出张泛黄的电报纸:“南京急电:毒剂弹已按‘梅花计划’分装,由张守义经汉口转运。”发报人署名“三木”,正是国防部第三厅厅长的化名。
“三木”的真名叫赵立诚,曾是兵工厂副厂长。林薇在账本里找到他的入股记录,名下产业包括汉口同仁大药房和武昌砖窑厂。账页边缘用铅笔写着:“红土含砷量3.7%,需烧制七次方可提纯。”这与陈峰笔记中的数据完全一致。
“赵立诚利用砖窑厂提炼毒剂,”纪白将电报纸夹进证据册,“陈峰故意用武昌红土,就是要留下线索。”账房先生突然推开暗格,里面摆着三枚梅花戒指,戒托内侧刻着编号——001、002、003,分别对应赵立诚、张守义和王副官。
窗外突然响起警笛声,法租界巡捕房的红头阿三砸着门板:“开门!查烟土!”纪白将账本塞进壁炉,林薇把戒指缝进旗袍滚边。我拔枪抵住暗格门,却听见账房先生用南京话喊:“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
巡捕房探长推门进来,墨镜滑下露出假眼——正是在南京茶馆遇见的中年人。他手里把玩着枚梅花戒指:“楚探长,别来无恙。赵厅长请你去南京喝茶。”纪白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的血滴在账本灰烬里,显出“1927.4.12”的字样——纪振邦失踪的日子。
“赵立诚就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我踢开探长的手枪,“当年他想独占毒剂配方,才制造了兵工厂爆炸案。”纪白猛地拽下探长的墨镜,他右眼的假眼窝里果然藏着微型窃听器:“你是赵立诚的眼线!”
混乱中,账房先生掏出炸弹引爆器:“我是纪教授的学生!你们快走!”爆炸声响彻霞飞路时,我拽着纪白和林薇冲进密道。密道尽头是黄浦江码头,纪白在墙缝里找到个油布包,里面是纪振邦的最后手稿:“毒剂弹触发装置需用紫金山陨石碎片,中和剂配方藏于红土伴生矿。”
“红土伴生矿……”林薇突然停住脚步,“陈先生说过,砖窑区的红土里有种蓝色晶体,遇水会变紫。”我们立刻赶回汉口砖窑区,在陈峰做实验的土坡下挖出个陶罐,罐底沉着蓝色晶体,旁边放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楚明探长”。
信中陈峰的字迹异常平静:“探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不在人世。赵立诚用我父亲的研究成果制造毒剂,我假意合作,实则在红土中寻找中和剂。砖窑的蓝色晶体是陨石碎片与红土反应的产物,可与毒剂中的砷化物发生中和反应。”
纪白用试管取了晶体粉末,滴入从码头仓库带回的毒剂样本,绿色液体瞬间变成无色。“成功了!”他举起试管,眼里闪着光,“中和剂就在红土里!”林薇却指着信末的血字:“陈先生说,赵立诚计划在全国学联大会上使用改良毒剂,时间是六月二十日,地点……汉口!”
全国学联大会将在汉口总商会召开,届时各地学生代表云集。我立刻联系警局局长,却被告知“南京方面已下令撤销此案”。纪白撕碎调令,指节抵着地图上的总商会标记:“赵立诚买通了上层,我们只能靠自己。”
六月二十日清晨,总商会门前摆满花篮,学生代表们陆续入场。纪白将中和剂晶体磨成粉末,混入消防水桶:“毒剂弹触发后会形成气溶胶,中和剂粉末可随水雾扩散。”林薇则带着医学院学生,在会场四周布置“急救站”,实为监测毒剂浓度。
我潜伏在后台,看见王副官正在检查花篮,他袖口的梅花戒指闪着寒光。当学联主席走上讲台时,赵立诚坐在贵宾席,手指悬在遥控器上。纪白突然撞倒消防水桶,中和剂粉末随水流淌向花篮底部。
“动手!”赵立诚按下按钮,花篮却只喷出彩色纸带。王副官惊怒交加,拔枪指向纪白,我抢先射击,子弹击中他的手腕。混乱中,林薇带领学生们用沾有中和剂的毛巾捂住口鼻,赵立诚的保镖们却突然倒地——他们误吸入未被中和的毒剂。
“赵立诚跑了!”纪白指着后台密道。我们追至江边,看见赵立诚正爬上快艇,手里抱着个铁箱。纪白举起装有中和剂的喷雾器:“赵立诚,你父亲当年就是被你用这毒剂害死的!”
赵立诚动作一顿,铁箱掉在码头。我趁机扑倒他,打开铁箱发现里面不是毒剂,而是本日记——赵立诚父亲的日记,里面记录着兵工厂研制毒剂的全过程,以及赵立诚为夺配方杀害父亲的真相。
“他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里。”纪白捡起日记,封面上刻着半朵梅花,“陈峰知道这个秘密,才用红土真相逼他现身。”江风卷起赵立诚的领带,露出他后颈的梅花刺青——和陈峰宿舍镇纸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总商会的钟声响起,学生们涌到江边,手里挥舞着写有“反毒剂”的标语。纪白将中和剂晶体抛向江面,蓝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烁,仿佛无数星辰落入汉江。林薇指着远处的货轮:“看!那是陈先生说的‘良知号’。”
货轮甲板上站满了南京兵工厂的幸存者,他们高举着纪振邦和陈峰父亲的照片。纪白突然蹲下身子,在码头石缝里找到枚铜质证章,上面刻着“武昌高师校友会”,正是陈峰留给林薇的那枚,背面新增了行小字:“红土埋忠骨,江水证清白。”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赵立诚为掩盖杀父罪行,利用红土毒剂制造恐慌,陈峰和纪振邦两代人用生命守护的,不仅是中和剂配方,更是知识分子的良知。当最后一抹夕阳染红江面时,纪白将中和剂配方交给学联代表,配方首页写着陈峰的遗言:“科学当为民生,而非凶器。”
汉口的雾终于散去,红土坡上开出了第一朵蓝色小花。我和纪白站在江边,看着货轮驶向南京,船舷上的“良知号”三个字在暮色中闪闪发亮。林薇捧着陈峰的日记,轻声念出最后一句:“愿此后世间,再无红土藏毒,只有江水映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