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汽笛声穿透晨雾时，我正用放大镜查看金双鱼的纹路。纪白蹲在旁边，镊子夹着蜡丸碎屑：“富察·景安的密信里用了旗人隐语，‘双鱼归海’指的是将鸦片沉入富池口暗礁。”他推了推眼镜，镜片映着江面上漂浮的鸦片箱残骸。
“李主任的尸身找到了，”巡捕房的王九蛋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拎着染血的白大褂，“口袋里有东印度公司的鸦片通关文牒。”纪白接过文牒，指腹划过双鱼印章：“这印泥里掺了曼陀罗花粉，和张默账本里的洋金花来源一致。”
货栈废墟下传来金属碰撞声。我撬开松动的地砖，露出暗渠入口——渠壁刻着双鱼图案，鱼眼处嵌着两枚铜章。纪白戴上手套取出铜章，与我兜里的半枚拼合时，江底突然传来闷响，靖海号残骸的桅杆竟缓缓转动，指向九江方向。
“富察氏跳船前比了个手势，”纪白突然开口，“是旗人密语里的‘镜像’。”他捡起碎镜片，反射的阳光照在金双鱼上，鱼嘴缝隙里竟透出细字：“辛卯年军饷换鸦片，实乃借刀除奸，真银两分，一藏武昌，一沉九江。”
远处传来革命军的号声。王九蛋指着江面：“楚探长，李将军的炮艇朝九江开了！”纪白将铜章按在暗渠石壁，水流突然转向，冲出个铁盒——里面是本油布包裹的账册，记载着1891年富察·景安用假军饷调换英国鸦片的全过程。
“周启贤是富察将军安插的棋子，”纪白翻开账册，“他故意被赵坤下毒，就是为了引出幕后的鸦片网络。”我望着靖海号残骸上飘扬的龙旗，突然明白富察氏耳后的胎记为何形如双鱼——那是家族世代守护的暗号。
“看这个！”纪白指着账册夹着的照片，年轻的富察·景安站在船头，身边站着个穿西装的洋人，正是东印度公司的总监。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以沉舟计，换华夏十年安。”原来祖父当年不是沉船，而是用假鸦片迷惑英国人，真军饷早已转移。
江堤突然震动，九江方向腾起烟柱。王九蛋举着望远镜：“李将军的炮艇炸了！”纪白将账册塞进我怀里，指向暗渠深处：“富察将军在九江藏了东西，机关需要双鱼铜章启动。”
我们乘小艇驶往富池口，纪白用罗盘定位暗礁：“根据光谱分析，沉船位置的磁场异常。”他从药箱里取出磁石，果然吸来枚铜钥匙——钥匙孔形状与金双鱼的鱼嘴吻合。当钥匙插入鱼嘴，江底亮起蓝光，机械巨鱼驮着铁箱破水而出。
“是富察将军的机械保险柜！”纪白戴上护目镜，“用你的物理知识打开它。”我想起武昌高师的电磁学实验，将铜章与金双鱼组成闭合电路，保险柜应声而开，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叠叠油印的《鸦片危害论》，每本扉页都盖着双鱼印。
“这才是真军饷，”纪白拿起一本书，里面夹着革命军的联络密函，“富察将军用白银换印刷机，要让禁烟思想传遍中国。”远处传来英国炮艇的轰鸣，纪白将密函塞进防水袋：“楚明，把这些送到武昌高师，物理学教授是革命党。”
我接过防水袋时，江面上突然浮起富察氏的丝巾，上面用血写着“镜中花，水中月”。纪白望着靖海号残骸的倒影，突然明白：“双鱼的真相不是宝藏，而是警示——当人们追逐金银时，真正的财富是觉醒的民心。”
英国炮艇的炮弹在附近爆炸，纪白启动机械巨鱼的自毁装置：“我引开他们，你快走！”他将双鱼铜章抛给我，小艇在气浪中颠簸前行。回头望去，纪白站在巨鱼头上，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点燃了英国炮艇的鸦片舱。
武昌高师的钟声响起时，我冲进物理实验室。教授接过防水袋，从《鸦片危害论》里取出微型胶片：“富察将军的机械义体图纸，还有东印度公司的鸦片网络名单。”窗外，夜鹰群飞，翅膀划过的弧线像极了双鱼铜章的纹路。
原来我们不是义体，只是探案者。双鱼的真相，是一位旗人将军用一生布下的局——用假沉船掩盖真思想，用阴谋守护良知。而我和纪白，不过是在迷雾中捡起线索的人，将这跨越三十五年的秘密，交给真正能改变时代的人。
勃朗宁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它的指向不再是枪口，而是桌上摊开的《鸦片危害论》。当黎明的光透过实验室窗户，我看见纪白划着小艇归来，袖口还沾着爆炸的硝烟。他举起手里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从江底捞起的双鱼印——那是这个时代最沉重，也最有希望的真相。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