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库之内,枯孽引发的冰层塌缩形成了无形的漩涡。冰台那道指宽的暗痕,如同一道贪婪的深渊之口,疯狂吞吸着秘库空间的深层寒气。冰壁、地面、空气……维系封印低温的基石能量正在被抽离,整个秘库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失衡”状态——并非温度升高,而是原本稳定的极寒结构变得脆弱、空洞。冰台基座承受着巨大的内压,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呻吟,细小的冰晶碎屑簌簌掉落,又被吸向那裂痕中的黑暗竖瞳。
冰台之上,赢稷魂体内形成的吸噬旋涡更加狂暴。云中君精纯的紫微星力,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被无数贪婪的墨黑触须疯狂吮吸,沿着输注的通道急速流逝。他额间紫金八卦印的光芒稳定依旧,但那稳定源于最深沉的内敛与压缩,就像深海之下的巨大冰山,表面凝固,内部承受着骇人重压。
云中君清晰地感知着自己浩瀚的星辰本源之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抽取、消散。那感觉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清晰的流逝感,如同指尖握紧的流沙,无可阻挡地滑向赢稷魂体深处那个不知连接向何方的黑暗。每一次心跳,都代表着一片璀璨星辰从本源中滑落,湮灭在那无底的吞噬之中。他的意识依旧锐利如初,如同宇宙深处亘古不变的星辰坐标,计算着流逝的速度,评估着自身极限与赢稷魂体能承受的时间极限。盘坐的身影笔直不动,沉静的面容上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无情的专注。他在坚持,坚持到外部可能出现的一线变数,或者……坚持到自身星辰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秘库外的狭小通道内,腥风怒吼。
巨大骨兽的头颅终于完全钻入了通道,将那本就狭窄的空间堵得严严实实!它狰狞的口器张开,露出口中布满倒刺的舌状吸管骨,幽绿鬼火在空洞眼眶里疯狂跳动,混乱而暴戾的意念冲击着蒙骜的精神壁垒。
蒙骜身后是被迫退入腐朽通风管道入口的数名伤员,前方是这头堵死生路的凶物。没有退路!
“吼!”骨兽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带着浓重腥气的骨刺舌管如同长矛,闪电般刺向蒙骜面门!速度之快,几乎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蒙骜眼中厉色爆闪!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在骨刺舌管刺到的瞬间,身形猛地向下一沉,贴着湿滑冰冷的管道地面向前一个极短的滑铲!直刀没有向上撩斩,反而以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姿态,借着滑铲的力量,双臂肌肉贲张,朝着骨兽暴露在通道地面方向的、与坚硬骨板连接的相对脆弱的颈骨根部处,狠狠捅刺进去!
嗤!
刀尖没入数寸,被坚硬的骨质和灰白硬质层卡住!墨绿色的腥臭血液顺着刃口喷溅而出!这远非致命一击,却彻底激怒了这头混乱的生物!骨兽吃痛狂吼,庞大的头颅疯狂甩动,试图将如同骨刺般钉在它要害部位的蒙骜甩飞!整个通道壁剧烈震颤,碎石冰屑如雨落下!
“咳!”蒙骜死死握住直刀刀柄,人被巨力带得撞在两侧冰壁上,大口鲜血喷出,胸腔传来骨头错位的闷响。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骨兽那因疼痛和愤怒而更加暴亮的鬼火眼窝深处。
机会!这怪物彻底失去了理智!
“给我…定住!”蒙骜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顾被重创的内腑,强行凝聚起残存的气血与战场煞气!一丝黯淡、却带着铁血意志的血光顺着他的双臂疯狂灌入卡在兽颈骨根的直刀之中!
嗡!
直刀剧烈震颤,散发出刺眼的、暗红的血芒!那血芒并未扩散,而是如同烧红的铁水,沿着骨兽的颈骨裂缝和缝隙向内侵蚀、蔓延!这不是攻击血肉,而是在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姿态,强行用自身精血煞气与骨兽体内的混乱邪力进行对冲、污染、纠缠!
“嗷——!!”骨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混乱的咆哮!它庞大躯体的动作瞬间僵直抽搐,幽绿鬼火剧烈晃动,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它体内核心处互相撕咬!那种混乱的平衡被短暂破坏了!通道内狂暴的腥风为之一滞!
就在这僵持的死局之刻——
秘库厚重的玄冰大门之外,那道被蒙骜小队强行轰出的、尚未完全合拢的缝隙边缘,空间忽然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一支剑尖,无声无息地从那被寒气冻结的空间缝隙中“挤”了进来。
那剑尖并非实体,而是一道凝聚到极致的、灰蒙蒙的剑意。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也没有凌厉无匹的锋锐感。它的存在感极弱,就像一滴落入冰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晕开、渗透。这缕剑意轻易地从冰壁本身渗透进去,仿佛冰层本身对它而言根本不存在阻碍。
剑意在玄冰大门内部延伸,速度不快,却稳定无比。它所过之处,被枯孽力量影响而变得脆弱的秘库冰层结构,如同被无声梳理过的乱麻,那些微小但危险的暗纹和力量堵塞点被悄然化解、抚平。这缕剑意并非为了破坏,更像是在为某种东西开辟一条更加稳定、更加安全的通路……
章台宫主殿。
山河鼎的光芒在兽主的疯狂冲击下明灭不定。下方禁卫的防线在活化尸骸与潮水般异兽的冲击下,已摇摇欲坠。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尸体又可能在混乱中被邪力浸染、爬起,化作新的敌人。
章邯紧握铜兽符节,符节温润的表面此刻也染上了他掌心的汗与血渍。他已无暇分神秘库。刚才金乌卫带来的“王气封魂”四个字,如同烙铁烫在心头。这牵扯到王庭最深处的禁忌与秘闻,绝非简单的魂伤!
“白先生到了吗?”章邯的声音因战场嘶吼而略显沙哑。
“回将军!主祭大人正在……顶住!”身旁亲卫指向天空,只见东皇主祭悬浮在巨大的玄天鉴下方,衣袍翻飞如焰,双手结印如磐石,维持着那片困住兽主的血光牢笼,但明显能看到主祭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兽主的挣扎已接近极限!
就在这时,负责殿后清理残余老卒尸体的几名精干亲卫中,一人猛地低喝:“小心!”
一具被砍碎了核心头颅、气息已绝的老金乌卫尸骸,其被寒气冻结的手掌中,紧握着半截扭曲的骨刃。那骨刃表面残留的、极细微的枯孽气息,在接触到新鲜血肉气息的瞬间,如同最后的余烬被唤醒!一道细小如发丝、却带着极致阴寒的黏丝,悄无声息地从骨刃末端渗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细虫,闪电般刺向最近一名俯身检视的亲卫眉心!
“退!”为首亲卫反应极快,手中特制的破煞铜钉带着破风声钉向那道黏丝!
嗤!
黏丝极其诡异地扭曲了一下,避开了要害,末端却依旧擦过了亲卫眉骨上方!一股冰冷沉寂的麻痹感瞬间蔓延,亲卫闷哼一声,半张脸连同那只眼睛迅速失去知觉,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黑霜!而那道黏丝也被破煞铜钉的阳刚之力击中,崩散成一缕微不可见的青烟。
“快!断流!”章邯瞥见这一幕,厉声下令。这种诡毒,必须立刻截断蔓延路径!同时,他心中一凛:枯孽的力量,竟能通过如此细微的残余物渗透爆发?那秘库之内……
被章邯以军令强行打断毒气蔓延的亲卫,半边脸连带那只眼睛已彻底失去生机,如同覆盖了半张冰冷的黑色石雕面具。他咬着牙,一声未吭。而碎裂冰晶中,那截残留的骨刃碎片表面,似乎有一点针尖大小的微缩冷光闪烁了一下,瞬间熄灭。那是枯孽意识碎片最后的余烬,正在观察、学习……等待新的寄生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