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库已非空间,而是沸腾的血浆炼狱。章邯意志所化的十丈赤焰熔炉翻涌不息,熔岩如烧红的铁水奔腾,灼蚀着缠卷的枯孽黑液。每一次熔岩巨浪拍落,都伴随着刺耳的“嗤嗤”声与血肉腐熟的恶臭。血浪中兵器虚影攒刺,兵戈锐意与守护执念化为实质绞杀着黑潮。章邯的意识在烈焰深处咆哮,摧毁敌阵的暴戾快感鼓荡着每一滴熔岩。黑液在退却,在崩解。
但这焚灭之势只维持了一瞬。
一股更浩瀚、更沉重的冰冷意志,如同九天玄冰倾泻,从秘库无形的冰晶穹顶垂直压落。目标精准锁死冰台中央——赢稷胸前墨青冰纹深处,那一点被白先生以枯寂意志点燃、正死死跳动抵抗的生命微光。
冰轮的核心意志,从未离去。它在等待绞杀这最后的“异数”。
刺骨冰寒并非轰击章邯的血焰。它化作无形的亿万冰锥,狠狠凿入赢稷胸前墨青冰纹核心。
嗡。
赢稷冰封的身躯剧震。那片被白先生死命“钉”在原地的生命微光如同被重锤砸击的薄冰,剧烈摇曳。濒临崩散的惨白毫光映亮了墨青冰纹,那点生机烙印发出无声哀鸣。
更恐怖的变化紧随而至。
冰轮意志的刺激如同唤醒了冰纹深处沉眠的魔物。整片墨青冰纹骤然亮起幽幽邪光,内里的冰冷吞噬本能被彻底激活。纹路猛地膨胀扭曲,如同饥饿亿万年的血管巨网,在死亡的威胁下疯狂蠕动、扩张,搜寻可供续命的养分。
而它最近的、最磅礴的生命能量源,就在眼前。
轰。
章邯熔炉深处的意志如遭万针攒刺。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被反噬的恐慌瞬间湮没了战意。
他感觉到了。
他那燃烧生命本源撑开的十丈赤焰熔炉边缘,一大片区域的奔腾血焰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狂暴的吸力场硬生生撕开、拽离。如同钢水瀑布被无形巨口吞噬。奔腾的熔岩巨浪被强行压缩拉长,化作道道凄厉的赤红光流,瞬间灌入赢稷胸前那片幽光闪烁、急剧扩张的墨青冰纹深处。
吸。
每一次撕扯吞噬,都如同灵魂被剜去一块。他的生命精华、兵戈煞气、守护执念,正被那源自枯孽核心、被冰轮激活的恐怖吸噬黑洞疯狂剥离、碾碎、抽干。
赢稷,他誓死守护的公子,正在被枯孽彻底扭曲,成为吞噬他的魔口。
墨青冰纹中心的吸噬点炽亮如鬼眼,散发着冰冷而贪婪的满足感。章邯的血焰熔炉边缘迅速黯淡、萎缩,覆盖范围被不可阻挡地压缩。九丈,八丈,七丈。
更致命的是,那些被吞噬拉扯进去的血焰碎片,带着章邯炽热的意志与记忆残片,在冲入赢稷体内的瞬间——
嗤,嗤,嗤。
如同投入了比他的熔炉更滚烫、更混乱万倍的毁灭旋涡。在赢稷那已被枯孽深度污染的冰封躯壳深处,章邯熔岩碎片中携带的“铁壁关血战甲胄透骨”、“演武场少年汗水辉映晨光”、“护于公子身后如山岳”等坚毅画面,被枯孽混乱腐败的污秽能量瞬间冲撞、侵蚀、腐化。他看到少年章邯的身影扭曲干枯,化为爬满蛆虫的枯骨;看到铁壁雄关在污秽冲击下蛛网般寸寸崩裂;看到如山守护的背影腐烂流脓,化作一滩恶臭淤泥。他的守护意念在枯竭,在扭曲,在被枯孽的死亡本能疯狂污染。每一次被吞噬的意识碎片,都在那混乱熔炉里经历着比身躯湮灭更痛苦的意志凌迟。
双重绞杀。
外部,冰轮意志冰封压制着一点生机,并激活赢稷吸噬通道,疯狂掠夺章邯的生命熔炉。
内部,被吞噬进赢稷体内的力量与意志碎片,正被枯孽本源疯狂撕裂、污染、同化。
熔炉疯狂收缩。六丈,五丈。光芒稀薄,熔岩怒涛萎靡。章邯的意志在两重绝境的撕扯中发出无声的惨嚎。守护被颠覆为吞噬,灵魂如坠绝望深渊。
败局已定?
就在熔炉被压缩至仅余四丈、光芒稀薄如风中残烛、熔岩边缘几乎凝固、章邯意识碎片被撕扯得近乎彻底涣散的千钧一发之际——
熔岩核心最深处,那道象征着章邯作为“人屠”、作为帝盾、作为必死之卒的最核心灵魂烙印——那源自秦地赳赳血脉的永不屈膝的战意——如同置于熔炉核心的绝世神胚被锻打至极限,骤然爆发出超越材质的、璀璨到焚灭一切的绝命神辉。
一种超脱痛楚、超脱恐惧、只剩下纯粹到极点、直指目标本源的无畏意志,从濒临崩溃的碎片中骤然凝聚。
“守。”
非字句,是意志的本能低吼。
嗡。
那黯淡收缩到四丈的血焰熔炉猛地向内坍缩。
不是熄灭,是在章邯那决绝狠戾的意志统御下,悍然自毁性地聚压凝。
所有还在咆哮的熔岩巨浪,所有残存的锐利兵戈,所有燃烧的赤心守护,所有被扯出去还能感知的痛苦碎片,甚至那正在枯孽熔炉中挣扎被污染的惨烈碎片——一切,全部,连同“毁灭”本身——都被章邯的意志强行拉回,压缩,向内凝聚。如同星辰崩陷为奇点。
千分之一息。四丈熔炉塌陷,熔炼为一个点。一个细微如麦芒、却亮得足以刺穿混沌、纯粹由燃烧的生命神念与赴死之志淬炼而成的炽白神念刺。
它不是物质,不是能量。它是章邯燃尽此生所有意志、生命、存在可能性所化的唯一执念锋芒。舍弃形态,放弃守御,断灭未来。目标唯有一个:洞穿它。洞穿那正在吞噬自己、污染自己、将自己守护之物化为致命通道的——赢稷胸前墨青冰纹后,那枯孽吸噬涡旋的核心点。
刷。
没有光痕,没有破空声。在麦芒炽白之刺凝成的瞬间,它便如同锁定宿命的审判之矢,无视空间阻隔,无视吞噬扭曲,无视冰轮寒压,以概念性的“必达”方式,直接显化在赢稷胸前墨青冰纹核心,那贪婪吸噬涡旋的最中心。
噗。
一声闷响,仿佛熔金滴入万年玄冰之眼。
整个秘库空间似乎被强行“钉”在原地。
那麦芒般的炽白神念刺,带着章邯最后的意志,狠狠凿入了枯孽吸噬漩涡运转的核心锚点。
嗤啦。
如同烧红的铁针贯入冰封幽泉的最薄弱点。赢稷胸前那墨青冰纹骤然爆发出混乱扭曲的刺目光华。枯孽贪婪顺畅的吸噬被这凝聚了生命神念的毁灭之刺强行打断。一股源于核心被瞬间贯穿打断的剧痛混乱,让那巨大的吸噬漩涡猛地一滞。
非人的、混合剧痛与愤怒的枯朽意志尖啸,第一次穿透赢稷冰封的喉咙爆发出来。冰晶覆盖的面容仿佛都僵硬地扭曲了一瞬。
而那道炽白神念刺,在贯穿搅动吸噬核心、打断掠夺的瞬间,也燃尽了存在根基。光华在极致璀璨后,猛地暗灭,分解,散为无形尘埃。
章邯的意识随之彻底寂灭。
这道贯穿阻碍的燃烬一击,以绝对的自我湮灭为代价,击碎了枯孽通过赢稷躯壳进行的疯狂掠夺。它重创了吸噬核心,中断了这致命的双绞。
秘库入口处,那尊厚重的玄铁冰雕,在章邯燃烬意志彻底消散的刹那,冰雕心脏位置,那点代表章邯最初生命印记的、细如尘埃的红色光点,在失去所有意志牵引的冲击下,猛地一缩,发出无声的悲鸣,彻底熄灭。
咔嚓,咔嚓嚓。
包裹冰雕的厚实冰层瞬间增厚、变硬,更在铠甲缝隙之间疯狂向内冻结、膨胀。失去了内部最后一点微热的对抗,早已濒临极限的玄铁重甲在内部冰晶膨胀力的绝对挤压下——
胸甲中心裂开,肩甲崩碎,腿甲从根部撕开。无数玄黑碎甲混着崩裂的冰屑,如同黑色残肢,呼啸着向四周炸开,乒乒乓乓砸落在满是血污冰渣的地面。冰雕崩塌瓦解,散作一地冰冷的金属与冰的残骸。
章邯,骸骨无存。唯余一片冰冷黑铁与碎冰的废墟。
秘库核心战场,在枯孽吸噬漩涡被章邯神念刺强行中断的瞬间迟滞过后——
“嘶嘎吼——!”
一声更加暴虐、怨毒的枯朽尖啸从赢稷躯壳深处炸开。
章邯的燃烬一击未灭枯孽,反而如重锤砸入泥潭,激起滔天反噬。那被强行打断并遭遇核心穿刺的枯孽吸噬点,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混乱反冲。一股裹挟着章邯最后燃烧意志碎片(已被污染扭曲的痛苦、杀伐余烬)、枯孽自身暴走的腐化本源、以及赢稷冰封躯壳被神念刺强行冲击所泄露的混乱气息的粘稠、黑红、混杂着枯朽与暴戾死亡气息的毁灭洪流,如同溃堤的冥河死水,从赢稷胸前那个被刺穿的伤口核心——逆向喷射而出。
轰。
无声却撼动虚无的冲击波横扫。它狠狠撞向秘库入口处那片原本由章邯血焰熔炉占据、此刻却仅剩些微稀薄赤红能量残余的、如同灰烬般的空白地带。
滋啪。
那片稀薄赤红的“余烬”地带,被这股死亡逆流瞬间冲刷、撞碎、彻底湮灭。连半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枯孽混乱熔炉的力量在剧痛狂怒中彻底失控。赢稷胸前那被神念刺贯穿的核心点骤然向内坍缩。一股无法言喻的狂暴引力从中爆发。
不是扩张,是向内,疯狂吞噬。
整个秘库空间残留的混乱能量碎片、尚未被净化的枯孽黑液残迹、崩碎的冰晶碎末、章邯最后湮灭的意志尘埃,甚至那倒卷的死亡洪流本身……一切,所有,都被这骤然增强的坍缩引力场疯狂地、不可抗拒地,向着赢稷胸前那个向内塌陷、散发出毁灭黑光的漩涡核心点猛拉过去。
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战场中心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向内塌陷的速度越来越快,要将所有卷入终焉的黑洞。
而在这片急剧崩塌的混乱漩涡核心深处,无人注意到——秘库那层象征着冰轮意志存在的、厚重到化不开的宫阙玄冰穹顶表面,无声地被洞穿了一个点。一个细微到肉眼难辨的空洞。洞的边缘,冰面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极致高温瞬间洞穿灼透。一道纯粹、凝练、仿佛能刺破万古寒渊的冰蓝色微细剑痕,正从秘库之外悄无声息地渗入。剑尖所向,直指赢稷胸前——那引发空间崩塌的混乱核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