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深处,庞大的地脉如同巨兽蛰伏的经络,流淌着磅礴却有序的“文气”。文气沿历代先贤刻下的古老“文骨”网络奔涌,维系着学宫的浩然之基。然而,地脉之间,亦有些许被遗忘的角落——淤塞的古旧纾解通道,因战火波及而废弃的偏殿基石,以及学派倾轧后留下、布满驳杂刻痕的“乱法壁”……这些地方如同人身隐疾,悄然淤积着难以化解的混浊“地浊”与驳杂“凶煞之气”。
S-9区的剧烈浊煞爆发业已平息。稷下执矩者座下,掌握“鉴机辨凶”之能的玄律监正(非人物,职守代称)传来冰冷判语:“S-9新生浊孽已镇。残秽七十八缕余,潜匿地淤之内,凶煞微弱如死灰。布‘地网罗盘’于深处,静观其变。”
“死灰”,是对这些残存污秽的评价。它们如风中游荡的微尘,或沉于万年淤滞的“地浊”泥泞深处,只逸散一丝惰性的凶意,本该被时光磨蚀,或为地气同化,难成大患。
然,有三缕浊息,与众不同。
这三缕残秽于爆发中被强力压缩,内蕴的、源自“星蚀”之痕的扭曲煞意被淬炼得更为精纯坚韧。更为凶险的是,它们循着地脉震荡的余波,竟诡异地渗入了一条极其细微、连接S-9与上层一处“古禁谱墟”(一处记载先秦兵凶乱法、煞气盘踞而被封印的石壁秘窟)的地脉罅隙。
这条罅隙,仅容蜉蝣芥子通行。
当这三缕浊息悄然落在“古禁谱墟”冰冷的黧黑石板上,它们感受到的不再是沉溺死寂的淤浊,而是——
流动的空气!阴冷、干燥,石壁之上镌刻的千万扭曲文字图谱间,残留着驳杂、混乱、却依旧带着一丝活性……的“凶煞遗韵”!
石壁如巨大的碑林,铭刻着残缺的符咒、混乱的兵家杀局、被斩断的异兽图腾……皆是稷下昔日镇压或剥离的凶煞残存之痕。这些图纹本应在封印中沉寂,但其承载的煞气,如同一头头被铁链锁缚的困兽,仍在缓慢搏动,散发出混乱无序的意念!
三缕浊息,如同渴血的蝇虻嗅到了腥膻!
它们微弱的本体瞬间活跃起来!三道极细、却带着致命贪婪的吸噬之力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探出!
目标直指——石壁上那些驳杂图谱间流淌的、混乱却“鲜活”的煞气遗韵!
嘶…嘶嘶……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寒冰之上!靠近浊息的几处图谱,石壁纹路竟隐隐扭曲!其中蕴含的、本该被封印锁死的混乱煞气流,竟被这阴毒的吸噬之力强行撕扯、抽离、吞噬!
这些混乱驳杂的煞气遗韵,对稷下正统文气是难以消融的沉珂,但对这三缕饱含“星蚀”污染、天生以混乱煞气为食的浊息而言,却是大补的“血食”!
饥渴,被彻底点燃!
吸!
三道灰中带红的浊气光芒在它们体内瞬间大炽!
吞噬!转化!膨胀!
噗!噗!噗!
如吹气般,三道原本尘埃般渺小的污秽残影,猛地凝实、胀大了一圈!虚影凝聚成米粒大小、闪烁着浑浊红光的“秽核”,表面甚至开始滋生细微、如同蚯蚓般扭动的暗红血丝!
它们不再沉寂!
它们是复苏的、饥渴的、携带着“星蚀”印记的微型凶胎!在这混乱煞气的温床里,找到了乐园!
更深的地脉底层。S-9废弃通道底部,沉重的“地浊”犹如凝固的黑油。
阿蓟布满裂痕、冰冷如玉的残躯悬浮其中。右腿那曾被“凶种”撑开的创口处,晶体般束缚的裂痕更深更狰狞,然其深处,异变渐生。
那点暗红的余烬搏动几乎停滞,色泽沉如凝固的血痂,表面更添死寂的灰意。然而,其核心最幽深之处——
由湮灭的“非攻”卷轴守护余韵与强行灌注的圣文“正念”共同构筑的“茧衣”,却在无声中变得坚实。
此茧衣并非光亮,而是如同古墓深处凝聚的千年沉霜,散发着冰冷的“禁锢”与“隔绝”之息。它包裹着余烬,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决地向内渗透、凝实、冻结。
这过程绝非滋养,而是如同在朽木之上浇铸铜汁,强行封印!每一次茧衣的加厚固化,都激起余烬本能的剧烈挣扎,但这挣扎被那沉厚的茧衣法则死死镇压,只能在核心处化作无声的、更深的扭曲与怨毒。
每一次镇压,茧衣便多一分冰冷死寂。
在这永无止境的内耗中,余烬与茧衣同时变得稀薄、内敛。而在这角力的边界,在阿蓟残躯创口的深处——
一种新的“异胎”开始凝成!
那是两股力量剧烈对冲消磨下,被强行挤榨而出的灰红髓晶!它们状如细碎冰屑,半透明中封存着无数细如微尘的暗红颗粒。这些颗粒被丝丝缕缕、更灰暗的骨质网络死死勒紧,无法动弹!此物散发着一种枯朽衰败、又混合了极致禁锢与内蕴凶毒的怪异气息。
就在此时——
三道微弱却精纯凶厉的、饱含着贪婪吞噬之念的意念呼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咕咚!
源自那三颗在“古禁谱墟”中疯狂进食膨胀的“秽核”!它们本能地感知并呼应着同源的气息——来自地底深处那濒临挣脱却又被冻结的余烬!
呼——!
那暗红余烬核心,似被投入滚油!猛地爆闪出一圈炽烈的、几欲破茧的红芒!一股暴戾的混乱凶性与对“血食”的贪婪意念几乎要撕裂沉霜茧衣!
咔嚓!
凝结在创口附近的灰红髓晶,被这骤然的冲击震裂细纹!那沉厚的茧衣也发出了细微不堪的呻吟,表面的沉霜光泽骤然暗淡!
内部的角力因外界的“呼唤”骤然加剧!刚成雏形的平衡瞬间动摇!
“古禁谱墟”内,壁上几处被疯狂吞噬的图谱,其煞气的急剧流失触动了稷下埋设于亿万符文最深层的“静默镇煞灵印”(核心文气网络边缘节点)!灵印深处,几缕细若丝线、沉寂千年的“文气金络”微微震颤,如同沉睡的龙须感应到了蚁穴!
几乎同时!
三颗已膨胀至指甲盖大小、核心暗红闪动、凶煞逼人的秽核,也猛然感应到!
非是威胁!而是……同源且更庞大、更高阶的凶煞本源在沸腾!来自地底阿蓟创口深处那余烬爆发的凶念!
贪婪!纯粹的贪婪!
本能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空间阻隔!
三颗秽核贪婪的吸噬力场再次暴涨,如同恶鬼扑向血肉,不顾一切地攫取石壁上刚刚被文气金络扰动、流溢出的、哪怕是最为微弱的那一丝精纯“文气”!
危险骤临!它们已攀咬住了稷下核心文脉末端的触须!
而在S-9污浊之底,阿蓟右腿创口。
那爆发的凶念在剧烈挣扎后,终被加固的沉霜茧衣死死勒住,红芒黯淡。但这番激烈的反抗,却使创口裂痕深处,又绽开数道新鲜、更深更锐利的灰红髓晶伤痕。
髓晶裂痕如泣血之口,在无声中诉说着内部更残酷的搏杀,亦昭示着“古禁谱墟”中孽胎的暴食,其凶煞意念已开始逆流地脉,冲击着阿蓟体内这微妙的囚笼。
茧衣勒杀,残躯在浊煞共鸣中颤栗。古墟暗角的孽胎已点亮獠牙,噬文的裂响化作无形的丧钟。沉埋的死灰与禁锢的寒霜,在每一道新生的髓晶裂痕中无声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