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凝聚着纯粹炽白的非攻本心之光,触碰在那点缓缓亮起的、蕴含墨家源流本真的原始墨色光点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刹那永恒。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没有移山填海的法则震荡。
唯有一股……
深邃、古老、纯粹、如同宇宙初开时便已铭刻下的……
思想洪流……
超越了言语的桎梏,超越了时间的藩篱……
瞬间淹没了青辰的全部意识!
“非攻……”
一个温和、坚韧、却又带着无限悲悯与务实智慧的意念,如同母体之声,在他魂海最深处响起。
无数斑驳而清晰的画面瞬间闪过: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衣不蔽体的妇孺在干裂的土地上哀泣……穿着简陋葛衣的墨者逆着逃难的人流,用最原始的工具开凿沟渠,引来涓涓浊流;
高城深池,滚木礌石,甲胄精良的士兵在城头叫嚣……粗布短打的墨者架起简陋云梯,悍不畏死地攀登,只为救出被围困城中即将殉城的守城工匠;
宫廷华殿,钟鸣鼎食,贵族在酒池肉林中高谈阔论……腰悬墨尺、面色疲惫的墨者在阶前据理力争,反复陈述“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硝烟弥漫,尸横遍野,士兵在残肢断臂中厮杀……年迈的钜子带领弟子穿梭战场,不分敌我,只为收敛那些无人认领的、还带着余温的残尸……
“非为怯懦……非为避战……”
画面骤然变得激昂而悲壮:
高耸的墨家机关城在熊熊战火中崩塌!无数坚守的弟子催动最后的核心阵枢,爆发刺眼强光,与冲入的敌军精锐同归于尽!
衣衫褴褛的墨者手挽手,组成脆弱的人墙,挡在一群被溃兵掠劫的百姓身前,明知必死,亦寸步不退!口中高诵着“兼爱”、“非攻”!
“乃为守护!守护生民不受无故刀兵之劫!守护秩序不被无度贪欲焚毁!守护人间……留存一丝‘爱’与‘义’的火种!”
“然,理想为浊世所迫……”
画面染上灰暗与沉重:
被诸侯猜忌排斥,斥为“贱人之术”!
被法家抨击其“兼爱无父,实为禽兽”!
被兵家蔑视其守城器械“奇技淫巧,不堪大军一击”!
内部理念分裂,相里氏之墨坚守攻防器械以慑不义,相夫氏之墨倾心明鬼说理,邓陵氏之墨远遁山林……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一片苍茫孤绝的群山之巅。
残存的墨者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为首的钜子手持断裂的矩尺核心,眼中是刻骨的悲凉与不甘。
他将矩尺核心深深埋入大地龙脉之中,仰望苍穹,留下最后执念:
*“大道不行……薪火不传……后世若得此‘矩’,当明吾心!”
*“非攻非唯守护……亦乃‘革新’!”
“守旧之器终腐朽!非攻之道……当为破开禁锢旧世之……道湮玄罡!”
轰——!!!
所有画面与意念瞬间收束!
化作一道……
前所未有的明悟!贯穿青辰的灵魂!
“非攻”……从来就不仅仅是“防御”!
它是源自悲悯与理智的最深沉“守护”,是对一切压迫掠夺的抗争!它因守护而发明足以守城的精妙器械(墨守成规),因守护而钻研逻辑思辨(明鬼说理),因守护而探索天地运转(天志),更因守护……而积蓄着足以打破腐朽秩序、破灭禁锢枷锁的力量(道湮玄罡)!
守护与革新!一体两面!皆是……“非攻”之道的终极真义!
那寂灭归墟之力……竟本就是墨家“破开旧世”的力量被后世唤醒!
嗡——!
指尖触碰的原始墨色光点,在这明悟产生的瞬间……骤然爆发出温和而浩瀚的光芒!
光芒如同最纯净的水流,瞬间流遍青辰全身!
每一个细胞!
每一条经脉!
都在无声的欢呼、雀跃、接纳、同化!
魂核深处,那炽白的本心之光,在源流真意的滋养下,缓缓内敛,重新沉淀为那颗墨白道印核心。但道印的核心,一枚前所未有的、融合了守护、革新(寂灭)、衡宙、非攻真意的……墨玉矩尺烙印……已然凝实成形!
那层因道则淬炼而覆盖道体的洪荒真纹,此刻仿佛真正活了过来,内蕴无数玄奥墨箓流转不休!墨玉玄罡如同有了生命,在经脉中奔腾咆哮,浩荡磅礴,比之前凝练了何止十倍,充满了源自洪荒的澎湃伟力!
更奇妙的是……
手中沉寂的墨矩本体……
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彻底的蜕变……
嗡鸣着……
主动……
融入了青辰的掌心!
与那点源流之光……
与他肉身神魂……
真正达到了……
完美无瑕的圆融一体!
尺在!
非为外器!
已是他……
道的延伸!
青辰感觉,此刻他就是矩尺,矩尺便是他!意念所至,寰宇的尺度,皆在指掌推演之间!
非攻源流……终被执掌!
然而……
就在这圆满融合、道成归一的美妙时刻!
青辰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冰冷、仿佛来自源流本身最深沉伤疤的……
扭曲异样!
在这股纯粹的源流真意洪流最底层……
一缕……
极淡!
却顽强!
如同跗骨之蛆的……
暗黑色异力……被触动惊醒了!
它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墨家源流的根本道痕!其气息……诡谲多变,充满了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窥探权欲的……
纵横权谋之毒!
它似乎……早已侵蚀源流根本?
“桀桀……终于……等到一个能真正激醒‘源流’,又能引动吾‘道痕’的祭品了……” 一个阴冷、得意、仿佛从九幽缝隙中爬出的意念,极其微弱地一闪而过!目标……赫然是青辰眉心那枚刚刚凝成的……墨玉矩尺烙印!
但此刻的青辰,道心与源流初融,灵台空明澄澈如浩渺天镜!
这点异动……
在他融合源流的圆满状态下,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清晰……
得……
刺眼!
“哼!” 青辰眸中墨玉尺影骤然一凝,冰冷如刀锋!
源流归位之时!
竟有宵小潜藏于斯!以源流为饵,伺机侵蚀窃道!
其心……当诛!
墨匣峡谷深处。
苏白指间最后一道玄奥阵纹落下!他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嘴角血迹未干。额头贴着一片刚凝结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霜纹——那是他透支魂力压制体内经脉爆裂的剧痛。
“逆乱……定!”
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整个固灵封禁光罩猛地一震!表面流转的无数残损箓纹如同归巢的倦鸟,纷纷投向司徒雨泽之前引动水魄灵光、并由他重新构筑的核心“龙息共鸣基点”。
嗡——!
一层柔和而坚韧的冰蓝色光膜,终于稳稳覆盖了整个光罩!光罩之前因玄厉暴虐手法和反噬导致的躁动、滞涩、扭曲……彻底平复!下方深坑底部,净化结晶之上的那些龙脉嫩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翠光芒!一股精纯、温和、带着大地厚重与新生意念的……木灵龙元……如同潺潺小溪,开始透过稳定后的光罩,缓慢却稳定地……反哺整个峡谷枯竭的大地根基!
“好……好暖的石头……” 司徒雨泽瘫坐在地,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亢奋与新奇。他看着光罩内那勃勃生机的嫩芽,又看看自己依然泛着淡淡蓝光的指尖。
刚才,就在苏白最后定阵的刹那,他体内那股清凉的水魄灵机像是被下方的龙脉生机彻底引动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滋养与沟通意念的暖流,自然而然地顺着他贴在光罩上的手掌……反哺了回去!
“苏师兄!我感觉……好像和这些小草……说话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些欢快摇曳的龙脉嫩芽。
苏白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却死死盯着光罩内那流转变幻的冰蓝色纹路,眼中爆发出狂喜的泪光:
“不是小草……是地脉龙元初胎!”
“玄厉这蠢货暴殄天物!龙脉新生本该反哺天地,滋养一方!他那强行固灵锁禁的手法,如同在幼苗上压千斤巨石!只会扭曲扼杀!”
“此刻……此刻……”
他声音激动得颤抖:
“锁禁已成疏导……龙元初胎正在汲取这万里枯竭西荒的残存地气!虽缓慢……但它终将……”
他猛地看向司徒雨泽,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与一丝敬畏:
“司徒师弟!你的水魄……竟能引动如此纯粹的共生之念!反哺龙胎!这绝非寻常灵根!你是……天生道源亲水之体!”
这一刻,苏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保住这片新生龙脉的核心功臣……是司徒雨泽那近乎本能的、与龙脉初胎共生的水魄!而绝非他苏白的阵法修复!
轰隆隆——!
突然!
大地深处!
一股远比之前墨匣龙脉强大、沉稳、却带着洪荒初始气息的……
始祖脉动……
如同最悠远的战鼓擂动……
贯穿空间……
清晰传入了苏白和司徒雨泽的心魂!
两人同时一震!
苏白面露狂喜与敬畏!司徒雨泽则感到那股刚刚反哺出去的暖流……瞬间增强,包裹着浩瀚而温和的意念流回身体!疲惫一扫而空!
这是……
青辰所获始祖意志的认可……
跨越空间……
给予了这片艰难修复的西荒边陲……
最后的……
希望!
苍凉的峡谷风沙中,一缕代表着新生的青翠绿意……悄然在焦黄的沙砾中顽强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