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裂开的瞬间,阴湿的寒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张骁握着酒精喷灯的手微微一颤,火光摇曳中,一条嵌在石缝中的青铜栈道蜿蜒向上,表面覆满青绿色的铜锈,像一条沉睡的巨蟒。陈青梧蹲下身,指尖抹过栈道边缘的凹槽,捻起一撮暗红粉末:“朱砂混着骨灰……这路是给死人走的。”
“活人偏要走死路,”张骁扯了扯防毒面具的系带,抬脚踩上栈道,“弹幕说那翡翠眼球的二进制代码指向这里,总得有人验货。”栈道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咯吱闷响,陈青梧盯着他后背绷紧的肌肉线条,忽然轻笑:“卸岭的莽夫,待会踩中连环板可别指望我捞你。”
三百步后,栈道尽头豁然洞开。
一座青铜棺椁悬在十丈高的穹顶下,八条玄铁链从棺身延伸至八方岩壁,链上挂满刻着梵文的铜铃。棺盖中央的六道轮回图中,饿鬼道的位置空着碗口大的凹槽——正是之前嵌着翡翠眼球的地方。张骁甩出飞虎爪勾住铁链,腾空跃起的刹那,陈青梧突然拽住他腰带:“等等!”她举起强光手电,光束扫过棺椁底部,“看见那些反光点了吗?是水银珠,棺椁一动就会触发汞阵。”
张骁悬在半空,低头瞥见棺底密密麻麻的银斑,喉结动了动:“天工门的大小姐,给个解法?”
“墨家机关术讲究‘以衡破衡’。”陈青梧从战术包抽出一卷鱼线,线头系上登山扣甩向对面岩壁,“铁链承重不均才会触发机关,我们得同时切断八条链子。”她将鱼线另一端抛给张骁,“数到三,用你的卸岭分山劲。”
铜铃无风自颤。
八道寒光闪过,铁链齐齐断裂的轰鸣声中,棺椁轰然坠地,激起一片尘雾。陈青梧疾退三步,袖中滑出金刚伞“唰”地展开,挡住飞溅的青铜碎屑。张骁一个鹞子翻身落地,刀尖挑开棺盖缝隙:“千年老粽子,可别让爷失望……”
腐臭味涌出的瞬间,两人同时屏息。
棺内没有尸骸,唯有一幅三米长的唐卡平铺在鎏金绸缎上。陈青梧戴上天蚕丝手套,指尖刚触到卷轴边缘,唐卡突然无风自动,哗啦一声凌空展开!
强光暴起,十二臂神人的金身刺得人睁不开眼。那神人赤足踏着莲花宝舟,舟尾斜插一柄青铜古剑,剑穗缀着七枚玉铃;宝舟四周星云流转,猎户座的参宿七星以银线勾连,其中一颗星子格外璀璨,竟是用真正的陨石碎片镶嵌而成。张骁眯起眼,刀柄敲了敲棺椁:“这画工够邪性,神人脖子上挂的骷髅串珠……好像在动?”
陈青梧忽然按住他手腕:“别碰!唐卡颜料用了尸油混孔雀石,幻象是毒气致——”话音未落,张骁突然反手将她扑倒。一道黑影擦着他后颈掠过,“夺”地钉入岩壁——竟是唐卡中那柄青铜剑的虚影!
真实的剑鸣从头顶传来。
莲花宝舟的图案正在唐卡上缓缓游移,舟尾空余剑鞘。张骁仰头望向穹顶,喉间发干:“剑在上面。”陈青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倒吸一口冷气——三十米高的洞顶倒悬着一柄青铜巨剑,剑锋离她发梢不过半寸,剑身缠满写满咒文的经幡,那些褪色的布料在阴风中诡异地舒卷,像千万条扭动的蜈蚣。
“墨家《天工谱》记载过这种‘画中藏兵’的机关,”陈青梧打开紫外线手电,唐卡表面立刻浮现出荧光脉络,“唐卡是控制剑阵的枢纽,这些星云轨迹对应着剑势变化……”她突然顿住,光照处显现出一行血书小楷:**佛渡星海处,剑落黄泉时**。
张骁忽然扯开冲锋衣拉链,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他从内袋掏出一个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唐卡中的猎户星云:“老陈家祖传的观星盘有反应了,这星图怕是真能通天。”他屈指弹了弹罗盘边缘,咧嘴一笑,“要不赌一把?我按星位破阵,你解字谜。”
“赌注?”
“赢了分你半包牛肉干。”
陈青梧翻了个白眼,指尖却飞速划过唐卡上的星轨:“参宿四对应惊门,动剑则触发杀阵。但若以井宿为轴……”她突然按住罗盘边缘,“转坤位!”
张骁手腕猛抖,罗盘“咔嗒”连响七声。洞顶巨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经幡层层崩裂,剑锋裹着青光直坠而下!陈青梧旋身飞踢金刚伞,伞骨“当”地架住剑柄,火星四溅中,她单膝跪地滑出三米,青石板被伞尖划出深深的沟壑。
“接得漂亮!”张骁吹了声口哨,却见陈青梧脸色煞白——伞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寒雾顺着伞骨爬向她手腕。
“剑柄嵌着昆仑寒玉!”她咬牙甩开金刚伞,巨剑轰然插入地面,剑身没入青石三尺,寒气瞬间在地面绽开蛛网般的冰纹。张骁一个箭步上前扯住她后领往后拖,自己左臂却被冰雾擦过,顿时凝出一片血珠。
唐卡突然无火自燃!
火焰舔舐着十二臂神人的金身,莲花宝舟却越发清晰。陈青梧瞳孔骤缩:“火浣布!这唐卡烧不毁,快看星图变化!”
猎户星云在烈焰中扭曲重组,参宿七的陨石碎片开始发光。张骁抹了把臂上血渍涂在罗盘,指针突然定住:“星位移到紫微垣了,这是……秦始皇封禅时的星象!”他猛地拽过陈青梧的手按在唐卡中央,“天工门最擅机关共鸣,快感应阵眼!”
陈青梧闭目凝神,忽然屈指叩响唐卡边缘。七声玉磬般的清音荡开,青铜巨剑应声而起,剑锋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最终悬停在莲花宝舟上方。舟尾剑鞘突然射出金光,巨剑“锵”地归鞘,唐卡上的火焰随之熄灭。
寂静中,一缕幽香从焦痕处溢出。
陈青梧小心地掀起唐卡背面,瞳孔猛地收缩——密密麻麻的梵文《金刚经》覆盖在丝帛上,字迹竟是用人血混合金粉写成。她指尖发颤:“这不是普通经书,是肉身佛圆寂前的皮血经!”
张骁凑近细看,忽然用刀尖挑起经文中一粒金砂:“血里有东西。”金砂在强光下裂成两半,露出半片青铜齿轮,“墨家机关符……和我们在机械佛手里找到的齿轮同源。”
洞外忽然传来隐约的铜铃声。
陈青梧卷起唐卡塞进防水筒,抬头望向栈道来路:“弹幕说追兵离我们只剩两公里。”她将筒子甩给张骁,转身拔出插在地上的青铜剑,“这剑柄有卡槽,和你的罗盘底座吻合。”
张骁将罗盘扣上剑柄,严丝合缝的瞬间,剑身浮现出蝌蚪状的铭文。他试着挥剑劈向岩壁,剑气竟在石上刻出深痕:“好家伙,这可比卸岭的破山镐带劲!”
暗河的水声从脚下传来。陈青梧蹲在剑痕前,忽然用伞尖撬起一块碎石:“下面是空的,有暗道!”她抬头看向张骁,眼底闪过狡黠,“莽夫开路?”
“得嘞!”张骁抡圆青铜剑劈向地面,剑气如龙。青石板崩裂的刹那,陈青梧突然伸手拽住他腰带:“闭气!”
两人坠入黑暗,头顶传来追兵的咒骂。水花溅起时,陈青梧的声音混着回声荡开:“赌输了,牛肉干归我。”
冰凉的地下河裹着他们冲向未知的深渊,青铜剑上的铭文在水流中泛起微光,像一条引路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