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鹤很少回忆过去,也很少做梦。
大概是六岁,幽冷的地下室里,时鹤被关在地下室思过,时家的地下室窗外是花园,清楚的可以听到外面同龄孩子的声音。
“时鹤时鹤,活该…”
因为,在刚才,小时鹤把扔掉他午饭的堂哥时珲,推在了后花园的玫瑰花丛里。
不是第一次了,每到周末,时珲就会找各种理由过来打扰他,有时候是随便画图乱画,有时候是想办法不让他吃饭休息,偷走他的各种东西。
佣人管不了,大人更不想插手管。
时珲是时老爷子最宠爱的外孙。
小时鹤的父亲作为时家的长子,公认的“好长辈”,立刻信了时珲说的话,先是把时鹤关到地下室,再派人送到医院安抚。
小时鹤被关到了深夜,地下室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屋子。
小时鹤跪坐在地上,他维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
脚步声传来,忽慢忽近,父亲拿着戒尺,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和灯,他喝了酒,今天是时家聚会的日子,也是时珲的生日。
“时鹤,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什么了吗?只是这样的小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忍一忍,连这点忍耐都没有,凭什么做我时家的继承人。”
“时鹤,我今天罚你是因为你太沉不住气了。”
酒味很重,男人掐着小时鹤的手臂。
他把手拽起来,态度冷漠,“抬高。”
紫檀木做的戒尺,一道道打在掌心上。
丝毫不收力道。
五十戒尺打完。
两只手紫红肿胀,疼的动也不能动,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面无表情的盯着父亲时建德,迎来了一巴掌。
解释有用吗?
没有用的。
时建德把小时鹤打翻在地,“我让你这样看着我了吗?”
这双眼睛太过于冷静和纯粹,清晰映照出大人的丑陋神态,这些话不过是借口,哪有那么多的为你好,只是贪心,只是控制欲在作祟。
时建德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头,又因为儿子从小被测出S级Alpha才能先一步走上那个位置。
时建德接了一个电话离开。
小时鹤孤零零的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下室的地面上,他疼的一动不动,漆黑的凤眼盯着天花板。
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死了就好了。
可惜,他生在时家,死了不甘心,活着更恶心。
…
这是一个暴雨夜,也是时鹤的十岁生日。
时鹤从未正经的吃过什么生日蛋糕,在父亲失踪后,母亲忽然提出来,她抓着时鹤的手臂,拿着车钥匙,“妈妈带你去买蛋糕。”
十岁的时鹤看着窗外的暴雨,本能的摇头。
这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天气,“妈妈,我不过生日了。”
女人手指用力,几乎是把时鹤推上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她关上车门,脚步匆匆的走回玄关处,拿起自己的钱包。
他们住的这栋房子在山上,暴雨冲刷着地面,雨刷几乎失去效用,时鹤抓着上方的扶手,“妈妈,我们先回去吧。”
“你父亲不在,妈妈也会照顾好你的。”
“你难道是不相信我吗?”
女人踩着油门,开的反而更快了。
直到车辆轮胎打滑,迎面和另一辆车撞上去,侧翻在地上,时鹤额头砸到车窗上,彻底失去意识。
…
十五岁,消失的时鹤回国,他无父无母,在其乐融融的时家完全是一个怪胎,他只回来住了不到一个星期,便接连遇到小时候的那些恶作剧。
丑陋的人长大了,更丑陋了。
他们为什么还活着。
少年眉眼淡漠,气息疏离,他站在房间门口,看向被弄脏的屋内,他什么都没说,走去厨房,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时家很大,每一家都有单独的院子和小楼。
现在爷爷不在家,只有十几岁的年轻一辈待在家里,等待着晚上的家宴。
“我把他的书撕了,真以为自己是好学生呢,不就是出国读了几年书。”
“父母都被他克死了,活该耳朵聋了。”
“顾家和温家那两个人也真是眼瞎,非得和时鹤做朋友,我前几天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没一个点头的,装什么装啊。”
正是用餐时间,时鹤踹开二叔家的大门,一眼便看到了聚在院子里用餐的六个人,角落里是他的东西,全都被丢在院子里,扔火盆里烧了。
时鹤关上门,走进来,先一刀扎在了领头的好堂哥时顺的肩膀上,刀进去了一半,疼的吱哇乱叫,鲜血直流。
少年靠在耳边,黑眸漆黑,宛如吃人的恶鬼,“我告诉一个秘密,我知道怎么样能让你死的更快,你要不要试一试?
一旁的几人围着时鹤,想要拦着他,没一个敢上前的,生怕再惹怒了时鹤。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时鹤,你出国一趟回来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父母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时鹤手指用力,面无表情的拔出刀,血流的更多了,惊起一阵尖叫声。
他戴着助听器,薄唇扬起,“你们现在装什么好人。”
“别恶心我了。”
时鹤没有停顿,他拿着刀,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扎了下去,刀上沾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血。
很疼,不会死。
“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活该…连你父母都不喜欢你。”
这些细皮嫩肉长大的富家少爷小姐,没一个人吃过什么苦,疼的哀嚎。
老爷子听到声音赶过家的时候,时鹤已经提着东西离开了时家,连刀也擦干净扔到了老爷子的房间门口,时老爷子吃了两片药才稳住心神。
这样的丑闻,时老爷子不会允许任何人传出去。
时家刚刚恢复不久,不能再出现任何问题。
“派人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回来。”
“不许声张,把医生叫到家里。”
…
——轻微的啷当声响起,伴随着软底拖鞋落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阮知眠穿着一件米色的睡裙,肩颈的系带缝了柔软的蕾丝,风格简约,更衬得人温软可爱。
他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卧室。
他要找时鹤,不知道时鹤去哪里了,还是根本不在家,好在锁链的长度够长,可以让他移动到大厅。
凌晨五点,光线偏暗,客厅的窗帘没有关上。
阮知眠刚走出来不久,看到了睡在客厅沙发上眉眼紧皱的Alpha,很不安的样子。
原来,时鹤在这里。
阮知眠弯下腰,掌心中抓住锁链,悬在半空,降低摩擦地板的声音,一点点走到时鹤的身边,才发现时鹤怀里抱着的都是他的衣服。
有昨天的,也有今天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宿舍拿过来的,他好像穿过。
不对,怎么还有那个衣服啊。
全都用阮知眠喜欢的牌子的洗衣液细致的洗干净,再烘干,残留着细微的香气。
特殊期的Alpha…很需要伴侣的信息素,如果没有信息素,这些东西也能安抚。
阮知眠低下头,红着耳尖靠近,轻轻的亲了时鹤一下。
正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传来,深陷噩梦的Alpha睁开眼,看到了刚偷亲他,还没移开位置的阮知眠。
时鹤的大部分噩梦集中出现在刚发生车祸的那一年,在出国后,他连续做了半年噩梦,每晚都会梦到不同的场景,药物也无法控制。
今天重新梦到了,不是什么好征兆,好像在提醒他,他这样的人,得不到任何爱。
几米外的门外,是阮叙白和时老爷子的声音。
一声震怒,“时鹤,开门。”
一声平和,“时鹤,我弟弟是不是在你这里。”
耳边是吵闹的敲门声,阮知眠被时鹤抱在怀里,牢牢的亲了过来,一只手遮着乌眸。
他咬了咬雪白泛红的耳垂,黑眸偏执又病态,“救你的人来了,你要跟着他们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