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开车去鼎丰问了一圈,他们还不如严岳知道得多,纷纷说陆让请假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商芜只得打车又去了陆让家里。
她按响门铃,良久都没有人给她开门。
商芜往后退两步,抬眸看了一眼二楼,也没有看到有灯光亮着。
她转身想要离开时。不经意间低头,看到了门口台阶上有一张订单。
有送奶工来了,早上还给陆让送过牛奶。
商芜拿着订单,立刻抬手拍门。
“陆让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
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商芜趴在门缝里看了一眼,隐约能够看到客厅当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依稀可辨就是陆让。
陆让低垂着头,似乎精疲力尽,背对着她,看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样的反应。
商芜更加用力地拍门。
“陆让,给我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别吓我行不行?”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商芜直接拿出手机,装作要打电话报警。
“是派出所吗?这边有点情况,我发现……”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房门忽然拉开。
商芜一转身,看到陆让的样子,错愕地愣在原地。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商芜被拽进去,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商芜几乎是踉跄着撞到陆让身上的。
陆让又将她拉开,死气沉沉盯着她,说话时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来了?”
商芜没有回答他的话,上下打量着他,呼吸有些沉重。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被仇家找上门来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陆让的下巴和脖子上,全都是被人打出来的淤痕。
他的双手指节也受伤了,就像攥着拳头跟人打架时太过用力导致的。
陆让背过身,不回答她的话。
“你先回去吧。”
“你是被人寻仇吗?还是有谁欺负你?你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商芜执着追问,没走。
陆让深呼吸着,背对着商芜。
商芜能看到,他在尽量调整情绪。
“我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人,你回去行吗?”
陆让说完,后面迟迟都没有动静。
他以为商芜已经走了,刚回过身,忽然就被商芜轻轻拥住。
商芜刚才看到,陆让没有任何光彩的眼里藏着一抹绝望。
她不知道陆让经历了什么,短短三天和变了个人似的。
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境。
有的人要报仇,有的人想发财,还有的人深陷在过去的痛苦中。
她没办法帮别人解决,能做的就只有抱抱陆让,给他几秒钟的支撑。
哪怕只有几秒而已。
不过一会,商芜才退开看着陆让。
“你不想说,现在可以不说,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得振作起来,陆让,人得往前看,往上走。”
陆让没接话,静静看她:“公司那边没有人帮你做事吗?”
商芜愣了下:“什么?”
陆让回过身,上楼去书房。
“你都找到这了,一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吧,我去拿电脑,帮你处理。”
商芜刚要跟上,这才发现,整个客厅里全都是东倒西歪的牛奶盒子。
几乎有二十多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食物的痕迹。
陆让这几天消失了,不会都是在家里狂喝牛奶吧?
一瞬间,商芜心里有想过无数个猜测。
陆让不会脑子有病吧……
定期发作的那种。
商芜莫名心口发慌,连忙跟到书房里。
陆让已经坐在桌边,打开电脑准备帮她处理工作。
商芜有些着急,走过去抓住陆让的手臂,不让他再摁键盘。
“我不是想要让你帮我处理工作,我是担心你,你这样子不太正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告诉我吗?”
陆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儿,盯紧电脑屏幕,目光空洞。
他仿佛已经掉落在某个陷阱中,无法自拔。
商芜对这种状态太熟悉了。
商家倒台,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又面临哥哥入狱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
即便那个时候有所谓的竹马周言词向她伸出援手,她也觉得自己随时都要被吸进看不见的深渊。
商芜如今已经从深渊里挣扎着爬出来了。
哪怕还有更黑暗更加恶心的复仇之事要做,她也是在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同仇人周旋。
可陆让这副样子,太像三年前的她。
提不起精神,找不到方向,以至于商芜就像是看到曾经的她。
她伸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陆让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柔安抚着他,像是在安抚以前的自己。
商芜察觉到陆让的身体没有那么紧绷,正缓缓放松下来。
陆让抬眸看着她。
商芜无声与他对视着,露出一抹笑意,又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伤。
“这里疼吗?”
商芜尽量用温柔的语气问。
陆让眼神闪了下,不再那么阴郁。
他将商芜的手拉下来,紧紧握住。
他双手是冰凉的。
商芜将他的手摁进掌心之中,缓缓地暖着。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喝行吗?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她转身想走,却被陆让拉回来。
商芜猝不及防,跌坐在陆让的腿上。
陆让用尽全力将她紧紧抱住,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仿佛累得没有办法再自我支撑。
商芜拍了拍他的背,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抱,
“你先松开我,我给你倒点水。”
陆让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站起身,沉默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我没事,这几天我向律所请假了,公司那边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应该没有耽误你的工作。”
他头也不抬:“你回去吧,我明天会照常去上班的。”
商芜没有走,只是看着他。
她想要知道,陆让这几天为什么反常的躲在家里,把自己搞得这么虚弱疲惫,半死不活一样。
“陆让,不管在你眼里,我算不算是你的真心朋友,但最起码我们是互相信任者的关系,对吗?”
陆让眉头一皱,看她:“你想说什么?”
商芜走过去:“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身边有人能够依靠,好过自己舔舐伤口。”
陆让眉眼压低,顿了下,左脸颊上还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忽然笑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商芜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陆让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只是跟家里人打了一架。”
“跟家里人打架?为什么?”
商芜从小到大都跟家人关系很好,一时间难以想象,为什么会和家里人打起来。
“是他们反对你做什么事情吗?又或者,他们听说你在查我家的案子,怕有危险,不想让你卷进去太深?”
商芜的手紧了紧,最害怕这个结果。
她不想给陆让带来麻烦,但,她又需要陆让的帮助。
“跟你没太大的关系,是我想找人练练手,就和那个生我的男人打了一架,我受伤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让扯了扯唇:“有很多人护着他,都没用,总之,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商芜缓缓抿唇,望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听到她的声音,陆让侧过脸看:“怎么,你觉得我很不可理喻,十恶不赦吗?”
“没有。”
商芜毫不犹豫否认他的话:“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在家里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这样,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她目光里,泛着淡淡担忧。
陆让愣了下,忽然心脏疯跳,连带着呼吸都不太顺畅。
他尽量平静:“你是第一个听到这件事,会问我委不委屈,过得辛不辛苦的。”
商芜一愣,莫名有些心软,
陆让忽然问:“你吃饭了吗?”
商芜皱眉,发现他在故意逃避话题,也没再说什么。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她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就觉得陆让打人不对,也许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商芜跟着陆让下楼,忽然间瞥见桌上有一个倒扣的相框。
她的脚步慢了下,看到陆让已经下去,犹豫两秒之后,还是快步走至桌边,将那个相框拿起来。
她看到了相框里面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纪相仿,容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他们全部趴在毛毯上,捣鼓着玩具,约摸有五六岁大。
商芜有些怔愣。
这两个男孩是谁?眉眼间看起来和陆让有些相似。
是亲戚吗?
商芜正想着,下面传来陆让的声音。
“你吃什么?我叫点饭。”
商芜立刻放下相框,复原到原来的位置,匆匆出去。
她故作自然:“什么都可以。”
陆让点头,用手机点了饭,就开始收拾牛奶盒。
商芜坐在沙发上,视线一直跟随着他,很想问问那相框的事情,又不敢多说。
这时,门外的铃声忽然响了。
商芜过去把门拉开,却正撞上一个面色冰冷的男人。
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她刹那间就想到陆让酒精过敏时,她匆匆去找九阳丹在电梯门口碰到的黑衣人。
不就是这人吗?
当时这人还凶巴巴瞪她,手中拿着个神神秘秘的黑木盒子。
他居然和陆让认识?
商芜惊疑不定,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