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站在村支书和王大城前面,平静面对着高举着手臂喊个没完的村民。
直到他们喊累了,声音逐渐弱了下来,才开口。
“我买了二八大杠,就得把钱拿出来分给你们?咋,我是菩萨?还是说,我家揭不开锅的时候,你们匀给我东西吃了?”
张丽华狞笑一声:“你揭不开锅赖谁!还不是因为你不肯下地干活?”
“对啊!”
“没错,就是这样!”
陈河哦了一声:“我没下地干活,没东西吃活该,那我不下地干活,有东西吃了,是不是也是我应得的?我又没偷没抢,我又没要你们的东西,你们哪来的脸反过来问我要?”
龚珍急道:“你的钱哪儿来的你心里头清楚!后面山上的东西,本来就是咱们秦家屯的,你凭啥抓了去镇上卖?你这就是偷公家财产,搁过去可是要杀头的!”
嚯,杀头都来了。
陈河冷笑:“上山打猎要杀头,那龚珍张丽华,你俩带头造反,要杀几次头?”
啥?
造反?
陈河一句话把他们全都说懵了。
问他要钱,怎么就成造反了?
村支书和大队长也一脸奇怪看向了陈河,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河无视他们奇怪的神色,继续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买二八大杠的钱,是我三弟给我的!他去当兵两年时间,一共赚了一百八十块钱的津贴,全都给我了,让我帮他买一辆二八大杠,等他退伍回来娶媳妇用。”
“至于他没回来的时候,那就先给我用着。”
原来是他三弟的钱。
村民们恍然大悟。
前阵子陈森穿着一身军装回来,可是整个秦家屯都知道的事情。
“我就说,要是上山打猎能这么挣钱,他早发达了,怎么可能偏偏这几天就发财了?”
“他丈母娘也太沉不住气了,看到人家买了二八大杠就眼红,还闹到村支书这,真是毒啊,连自己亲闺女亲女婿都毒。”
很快,本来就是看热闹来的村民就议论了起来。
站在张丽华和龚珍身后的村民,也对视一眼,满脸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
刘二丫用力咬住嘴唇,咬牙道:“就算是你弟的钱,你也没资格花!村支书,他把他弟弟娶媳妇的钱给花了,他这不是欺负人民子弟兵吗?这就对了?”
村支书闻言面无表情看向她:“那就是人家的事儿了,与我无关,跟你也没关系,你要是不服,你可以去京市找陈森说道。”
“我……”
一句话,直接把刘二丫堵得没声了。
这时候,陈河继续道:“我三弟不但给了我买二八大杠的钱,甚至,他还决定把以后他当兵的津贴,全部都寄给我,由村支书代为转交,你们不信,可以问村支书。”
村民们果然都看向了村支书,但见村支书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事儿。”
村民们更是默然了。
这小子运气真好啊!
竟然就这么有了个当兵的弟弟,甚至,还让这个弟弟养着他一大家子。
“当兵的津贴,那是国家赋予每一个兵的荣耀,是当兵的用命换来的!张丽华,龚珍,你们带头闹事,要我把国家的荣耀交出来,分给你们,你们不是造反是什么!”
“去公社举报是吧?你们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好思路,村支书,都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但我弟弟当兵,我没得到什么光荣,还被这种无耻小人陷害,我要求大队长立刻陪同我去公社,检举张丽华和龚珍造反,杀她们的头!”
杀个屁头啊。
大队长人都毛了。
一个个的怎么动不动就要闹去公社,他们知不知道,不管谁闹去公社,他都要跟着遭殃!
陈河其实也就是说着玩的。
他当然知道这就不是什么造反,真闹到公社去,也就是批评两句的事儿。
但他知道,张丽华和龚珍这两个从小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文盲可不知道。
一听到陈河这话,两人顿时吓懵了。
“别、不要!不要去公社,别举报我们……什么、什么造反,我们没有,真没有啊。”
陈河哼了一声:“你们陷害忠良,污蔑我弟的钱来路不正,还带领这么多人逼我把我弟弟的钱交出来,你不是造反是什么?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特务!”
特、特……
一听到这俩字,张丽华吓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村子里别的故事不说,抓鬼子抓特务的故事,谁都能随口说好几个,每个故事的最后,鬼子和特务的下场都无比凄惨。
张丽华和龚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扣上特务的帽子,顿时吓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们不是,真不是啊,大队长,我们从小就生在秦家屯,长在秦家屯,我们怎么能是特务呢。”
大队长深吸一口气,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狠狠瞪向陈河:“你别胡说八道了,越说越离谱了!”
陈河故意挑眉:“咋,大队长还想包庇这两个女人?”
“我包庇个屁!你给我闭嘴!”
再让他说下去,还不知道陈河要给她们扣上什么样的帽子,这种话万一传出去,那可很容易把假的说成真的,到时候传到公社那,他又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们都听好了,陈河的钱是他当兵的弟弟出的,他的二八大杠也是他弟弟的,你们谁都没有资格跟他要!谁要是再像张丽华、龚珍这样,带头挑事,就给我滚出秦家屯!”
“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吃饭去。”
陈河站在一旁凉凉道:“大队长,张丽华和龚珍带头作乱,你一点都不惩罚,这不对吧?以后别人要是有样学样,看到谁买点好东西,就跑来闹事,那秦家屯还能安生吗?”
村支书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立即背着手上前道:“这事儿确实不能就这么过去,张丽华、龚珍,罚你们十斤粮票充公,天黑之前给我送过来。”
张丽华龚珍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又心疼又后悔得很。
她们闹这么一出,本指望能让陈河倾家荡产。
谁知道闹到最后一无所有,自己还赔了十斤粮票。
那可是十斤啊!
一般人家都能过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