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未升,整座皇宫却早已动荡不安。
陈谦之一案,引发一连串反应。刑部、御史台、诏狱三方连夜奔走,摄政王之名,再次震慑满朝文武。更有传言称,那位“曾死于冷宫”的婉婉贵人,竟是当年江家余脉,已受摄政王庇佑,重掌御前之权。
林婉儿未理外界风声,专心整理旧案线索。
碎玉阁书案上,堆满线索、文牍、信札,旁边几名心腹暗卫受命誊抄整理,墨十守在门外寸步不离。
她手中摊开的是当年江弘远之“供词”原卷,与陈谦之交代的伪证互相比照后,可见数处笔迹细微差异。她手指微微发颤,心头沉稳却坚定:“这是推翻原判的关键证据之一。”
“婉儿。”萧霁推门而入,手中持着一封朱红急信,“皇上召你,立刻进宫。”
林婉儿一怔:“此时召我?”
“太后亦在养心殿。”他低声道,“她动了。”
……
一刻钟后,林婉儿随萧霁入宫,直奔养心殿。
沿路内侍太监皆避让低头,原本无人问津的昔日冷宫罪人,如今再入圣殿,竟如众星拱月,前呼后拥。
太后凤仪未整,坐于高座之上,面色冷肃。皇帝穿常服在一旁跪坐,神色难辨。
“林氏。”太后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与警惕,“你如今身份微妙,本宫唤你前来,是要问清一事。”
林婉儿行礼:“婉儿听命。”
“陈谦之所供,是否属实?”太后目光如刀,似要剖开林婉儿心口,“你江家,是否真为冤案?”
林婉儿抬头迎上那道质问的目光,沉声回答:“当年江家三百口忠臣血骨,尸横庭前,无一辩白之机。十年流言,皆因一纸假供。若非冤,婉儿绝不忍今日之辱,生死不离。”
皇帝微微动容。
太后却冷哼:“你可知,这案若翻,整个朝局将颠?”
“婉儿知。”她坦然应道,“但若真相不显,百姓何以信法?百官何以立心?陛下何以治天下?”
“放肆!”一旁内监尖声厉喝。
却被萧霁一声冷斥压下:“她所言无误,若天下唯妄信可行,皇权亦危。”
太后眉眼微敛,看了皇帝一眼,道:“那你要如何?”
林婉儿从袖中取出一卷公文,双手奉上:“此乃陈谦之亲笔供词,墨迹未干,罪证确凿。婉儿不敢自诩清白,但请皇上设审江案之庭,三司会审,明辨黑白。”
皇帝手接而看,沉吟良久未言。
太后凝视着林婉儿良久,忽而冷笑一声:“你倒真是遗风不坠,有你父之骨。罢了——江案既有翻盘之兆,本宫不拦。但你若借此动摇朝纲,本宫必亲自让你回冷宫。”
“谢太后。”林婉儿再拜,“婉儿只愿还父清誉,绝无妄念。”
……
走出养心殿时,天光渐亮。
林婉儿仍觉背脊发凉,那一番宫中争锋,分寸之险,几如刀锋行走。
萧霁握住她冰凉的手,道:“你虽胆大,却仍太孤。若不是我,你刚才便死了一半。”
她抬眼看他,目中柔光微动:“若不是你,我早已死过无数次了。”
他凝望着她,轻声道:“既如此,余生由我护你。”
……
碎玉阁中,传来一封秘信。
墨十呈至林婉儿手中,道:“王爷命人查出一事:旧年流放江家之人,有数位仍藏民间,隐姓埋名。”
“如今可有踪迹?”
“有一人,江弘远旧友、同窗,原任兵部参议江南陆衡,疑似藏于苏州一带。”
林婉儿眼神一亮:“此人曾手握兵机,是父亲案中关键之证。”
“属下请令,亲赴江南。”
“不。”她起身换装,“我要亲自去。”
“娘娘!”墨十一惊,“皇宫风声未息,您若——”
“若我不走,此案永远只靠敌人之口翻转。”
林婉儿语气坚定:“我要亲自去,找到那位陆衡,问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霁闻讯后未阻拦,只在她临行前将一块腰牌交予:“此牌通行无阻,若有急难,持此回宫,我必接你。”
“好。”她接过,藏入袖中。
风雪未停,马车破晓启程。
林婉儿离宫之际,回望冷宫方向,目光如刀,誓言无声:
江家之冤,终将雪洗;
那些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能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