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的轰鸣震得云栖耳膜生疼。
她盯着陆沧溟指尖那团越来越亮的漆黑光球,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方才被气浪震伤的内腑在渗血。
沈砚的手还攥着她的脚踝,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像后山冬天被雪水浸过的枯枝。
\"小栖。\"董师姐的断剑又挡开一块碎石,剑刃崩出缺口,\"李道长他们的攻击被反弹了,陆沧溟的屏障......\"
\"看地底下。\"林老者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云栖混沌的思绪。
她猛地低头——不知何时,地面裂缝里的荧光正连成星子般的细线,顺着石缝爬到她脚边。
那光色青中带金,像极了去年春天她在后山培育的\"星芒草\"抽穗时的光晕。
星芒草......林老者上个月在田埂边说过的话突然涌上来:\"上古农神布下的生机阵,要破邪修的杀局,得用五行生旺的法子。
那法子藏在五种'应时草'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各有其位。\"
云栖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沈砚苍白的脸,望着邱师姐被符火燎焦的发尾,望着余道长颤抖着维持阵法的手——这些人,都是为了帮她守护那本农典才困在这里的。
\"魏书生!
程书生!\"她突然拔高声音,震得周围人都看向她,\"林老说过的应时草,是不是在古籍里有记载?\"
魏书生正蹲在碎石堆里翻他那本被撕了半页的《山海植志》,闻言猛地抬头,眼镜片上沾着血:\"有!
有!
我上个月整理典籍时见过,说是需要春露草、夏蝉花、秋穗荆、冬霜苔,还有......还有中央土灵根!\"
\"秦书生!\"云栖转向正扒着裂缝边缘的秦书生,\"这空间里有没有这五种草?\"
秦书生的手指突然顿住,他从石缝里拽出一株半枯的草,叶片上还凝着水珠:\"春露草!
我在裂缝深处摸到了,可能还有夏蝉花——\"
\"孙师姐!\"云栖又看向刚被王药师止住血的孙师姐,\"你之前说邪灵怕生机,这些应时草是不是能引动农典里的生机之力?\"
孙师姐捂着肋下的伤口点头,冷汗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我娘是药谷谷主,她教过我,五行草药聚齐能开'生门'。\"
云栖的心跳快得要撞出喉咙。
她弯腰把沈砚的手塞进董师姐手里:\"董姐,帮我护住他。\"又转向雷驯兽师和赵驯妖师,\"两位,麻烦带灵兽和妖物去收集这五种草,裂缝里的荧光可能是指引。\"
雷驯兽师的兽环在发抖——他脖颈上还留着陆沧溟下的禁制红痕,但还是咬着牙吹了声哨,三只玄铁狼从他袖中窜出,尾巴上的火焰映亮了他发红的眼:\"我带玄铁狼去东边裂缝,那边荧光最密。\"
赵驯妖师摸了摸腰间的驯妖铃,铃上的血咒还在渗黑血:\"我带金睛猿去西边,那畜生能闻出草药味。\"
\"邱师姐、余道长、胡道长!\"云栖指向还在维持阵法的三人,\"麻烦加固护阵,他们收集草药时不能再被陆沧溟的攻击打断。\"邱师姐的指尖已经渗血,却还是用力攥住阵旗点了点头。
\"李道长、阮道长!\"云栖又看向受伤的两人,\"等草药收齐,你们用镇邪钉和符火打陆沧溟的下盘,他的屏障是从地面起的,根基在脚下!\"李道长咬着牙拔出左肩的镇邪钉,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得手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再拼一次。\"
最后,她看向沈砚。
他的睫毛在颤动,像被雨打湿的蝶翼:\"砚哥哥,等我。\"她摸出怀里的农典,封皮上的麦穗纹路在荧光里泛着暖光,\"我带你回后山看稻子抽穗。\"
陆沧溟的冷笑突然炸响:\"一群蝼蚁。\"他指尖的黑球已经有磨盘大,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就算你们能凑齐草药,也破不了我......\"
\"嗷——\"东边传来玄铁狼的长嚎。
雷驯兽师举着一株带露的草冲回来,草叶上的水珠滴在地上,竟开出一朵小白花:\"春露草!
找到了!\"
几乎同时,西边传来金睛猿的嘶吼,赵驯妖师被猿臂甩着抛过来,怀里抱着一串红得滴血的花:\"夏蝉花!
这畜生在石缝里掏出来的!\"
秦书生突然跪坐在地,从衣襟里抖落一堆深紫色的藤蔓:\"秋穗荆!
裂缝下面缠着老多了!\"
余道长维持的阵法突然泛起绿光,周护法从阵外冲进来,手里举着块结霜的苔藓:\"冬霜苔!
我在北边冰缝里扒的!\"
最后,云栖脚边的荧光突然汇聚成一束,直挺挺扎进她脚边的石缝。
她蹲下身,指甲抠进石缝里,指尖触到一截温热的根须——中央土灵根!
五种草药在她掌心堆成小山,每一株都散发着不同的气息:春露草的清冽,夏蝉花的甜腥,秋穗荆的干燥,冬霜苔的冷涩,还有土灵根的厚重,像极了后山黑土地翻耕时的味道。
云栖翻开农典,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突然泛起金光。
她想起第一次翻开农典时,书页上浮现的字迹:\"以心血为引,以五草为媒,可唤农神生机。\"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五草上。
草药突然无风自动,春露草的露珠融进血里,夏蝉花的花瓣化作红雾,秋穗荆的藤蔓缠上她手腕,冬霜苔的霜花覆上她手背,土灵根的须子扎进她掌心。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听见农典在耳边轻鸣,像春风吹过麦浪。
她突然看清了——这方崩塌的空间里,原本被邪力绞杀的生机正在苏醒。
断裂的藤蔓抽出新芽,碎土里的草籽顶开石屑,连沈砚伤口的血珠都凝在半空,被一缕缕金光包裹着缩回体内。
陆沧溟的黑球突然剧烈震颤,他脸上第一次露出慌乱:\"不可能!
这是......\"
\"是农神的生机!\"沈砚的声音突然清晰。
云栖转头,看见他额角的血已经止住,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小栖,我想起来了......上古农神以生机镇万邪,这是......\"
\"轰——\"
陆沧溟的黑球炸开,邪力像潮水般涌来。
云栖被震得撞在石壁上,农典从手中飞出去,五草的残瓣散了一地。
她看见邱师姐的阵旗断成两截,余道长喷出一口黑血,胡道长的阵法碎成星点。
沈砚扑过来抱住她,后背被邪力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更恐怖的是,空间中央裂开一个黑洞,像只巨大的眼睛,正缓缓转动着吞噬一切。
雷驯兽师的玄铁狼被吸得撞在石壁上,赵驯妖师的金睛猿死死扒着石缝,指节发白。
董师姐的断剑\"当\"地掉在地上,被黑洞卷进去,瞬间没了踪影。
云栖的喉咙被恐惧攥紧。
她望着黑洞边缘翻涌的灰雾,突然想起林老者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生机能镇邪,但要看人心够不够......\"
沈砚的血滴在她脸上,烫得她眼眶发酸。
她摸出他掌心的玉佩,\"云栖\"二字还带着他的体温。
\"砚哥哥。\"她把玉佩按在他心口,\"我们还没回后山种稻子呢。\"
黑洞的吸力突然增强,云栖感觉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
她看见陆沧溟站在黑洞边缘,道袍被吸得猎猎作响,脸上却露出癫狂的笑。
他的手正伸向黑洞中心,那里有团更黑的影子在蠕动——是被他封印了百年的邪灵。
\"小栖!
抓住我!\"邱师姐从后面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余道长咬着牙抛出阵盘,胡道长捏碎最后一张符纸,两人的法力像两条绳索,将她往回拽。
沈砚的手臂像铁箍般勒住她的腰。
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襟,却笑得像后山春天的阳光:\"我教你驯灵蝶,等出去了......\"
黑洞的轰鸣淹没了他的话。
云栖望着众人扭曲的脸,望着散落在地的五草残瓣,望着农典在黑洞边缘挣扎着翻页——最后一页的金光越来越亮,亮得她睁不开眼。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
\"够了吗?\"她对着虚空轻声问,\"我们的人心......够了吗?\"
回应她的,是农典突然炸响的清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