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树下讲西游，“小神仙”名号初扬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给徐官屯披上了一层湿漉漉的灰纱。茅屋的门槛上，徐鑫龇牙咧嘴地解开手上那块脏兮兮的破布条。掌心那个被挑破的水泡处，敷着一层灰白色的【金疮药（劣）】粉末。一夜过去，火辣辣的刺痛感减轻了不少，伤口边缘似乎收敛了一些，但中心依旧红肿，看着有些吓人。
“这劣质药粉，效果…勉强及格吧。” 徐鑫嘀咕着，忍着不适，重新用干净的布条（从自己衣服内衬撕下来的）把伤口包好。功德值只剩1点，得省着用了。
屋内，王氏正小心翼翼地将昨夜那根燃烧殆尽、只剩一小截灰烬的【安神香（残）】残骸，用干净的粗布仔细包好，和那个装着剩余金疮药的小瓷瓶一起，珍重地藏在灶王爷画像后面的墙缝里。她脸上的气色似乎比昨日好了一些，眼里的惶恐淡去，多了几分安定的光彩。
“娃，手咋样了？还疼不？” 王氏收拾完，关切地看向徐鑫的手。
“好多了，娘。” 徐鑫晃了晃裹着布条的手，“灶王爷赐的药，灵着呢。” 他不得不继续扮演这个“神棍”角色。
“那就好，那就好！” 王氏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昨晚点上那神香，睡得可踏实了！多少年没睡这么安稳了！” 她语气里充满了对“灶王爷”的感激。
徐老实蹲在门口磨着锄头，闻言也抬头看了徐鑫一眼，眼神复杂，但那份深沉的忧虑似乎也随着安神香的余韵淡去了些许。他沉默地点点头，没说话，扛起磨好的锄头下地去了。
【悬壶济世】任务的倒计时在徐鑫脑海里冰冷地跳动着：**剩余：6天 12小时…**
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徐鑫心头那股紧迫感再次袭来。七天内救人…目标在哪里？
他走出院子，在村里漫无目的地溜达。晨曦中的徐官屯渐渐苏醒，鸡鸣犬吠，炊烟袅袅。几个拖着鼻涕的光屁股小孩在泥地里追逐打闹，看到徐鑫，都好奇地停下脚步，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
“看！是徐家哥！他手咋包起来了？”
“我娘说，徐家哥会变火！可厉害了！”
“真的假的？变一个看看！”
小孩们叽叽喳喳，带着童真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徐鑫哭笑不得。看来昨天王屠户家的事情，还有早上家里闹出的动静，已经在村里传开了。他这“小神仙”的名头，怕是坐实了几分。他冲着孩子们摆摆手，没理会他们的起哄，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这里永远是村里的八卦中心和信息集散地。几个头发花白、牙齿稀疏的老汉已经坐在树下凸起的树根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看着过往的村民。昨天卖柴那个半大孩子也在，不过今天没带柴禾，蔫头耷脑地蹲在一边，估计是柴没卖掉回家挨了揍。
看到徐鑫走过来，树下的闲聊声似乎停顿了一下。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尤其是那个卖柴的孩子，看向徐鑫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昨天徐鑫可是从王屠户那个吝啬鬼手里拿到了钱！还是二十多文！
“徐家小子，听说…你得了灶王爷的真传？” 一个缺了门牙、人称“老豁牙”的老汉，吐出一口浓烟，眯着眼试探着问道。烟味混合着老人身上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徐鑫脚步一顿，心中警铃大作。来了！他硬着头皮，含糊道：“老伯说笑了，就是…就是灶王爷他老人家心善，指点了一二。”
“指点一二？” 旁边另一个老汉，脸上有一道刀疤，人称“疤爷”，声音沙哑，“王屠户家那猪圈，臭得能把人熏个跟头，昨个下午，风一吹，嘿！那味儿…淡了！邪了门了！村里都传遍了，说是你徐家小子使了仙法？”
“对！我也闻着了！那会儿刚好路过，还以为鼻子出毛病了！” 卖柴的孩子忍不住插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鑫。
众人的目光更加灼热了。徐鑫感觉头皮发麻，这要他怎么解释？难道现场再表演一次“净秽之力”？他丹田里那点可怜的灵气，连个小火星都打不出来！
“咳…那个…就是一点小手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徐鑫干笑着，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他目光扫过树下那几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孩，心中一动。
转移注意力大法！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群小孩招招手：“来来来，都过来，哥哥给你们讲个故事听！”
小孩们一听有故事，立刻忘了“变火”的事，呼啦一下围了过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期待。就连树下那几个老汉，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竖起了耳朵。
徐鑫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树根坐下，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西游记》。讲什么呢？大闹天宫？太暴力。三打白骨精？有点吓人。嗯…就讲猴王出世吧！够神奇，够热闹！
“话说啊，在那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徐鑫尽量用通俗易懂、带着点乡野气息的语言开讲。
他描述着那“山上有一块仙石，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那神奇的石猴出世景象，立刻抓住了所有孩子的心神。
“那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徐鑫绘声绘色，讲到石猴发现水帘洞，被群猴拥戴为美猴王时，孩子们更是听得两眼放光，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洞天福地之中。
“猴王享乐天真，何期有三五百载。一日，与群猴喜宴之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 徐鑫讲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孩子们焦急的眼神。
“他哭啥呀？” “是啊是啊，都当大王了，还有啥好哭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
“猴王说道：‘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
“阎王老子是谁？” “管死的吗？” “那咋办呀？”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死之忧”给唬住了，小脸上满是紧张。
树下的老汉们也被这新奇的故事吸引住了。老豁牙忘了抽烟，疤爷摸着脸上的刀疤若有所思。卖柴的孩子更是听得入了神，仿佛那猴王的忧虑也是他自己的忧虑。
徐鑫看着效果不错，继续往下讲：“猴王发下宏愿，要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务必访此三者，学一个不老长生，躲过阎君之难！于是啊，他辞别了群猴，独自撑着小筏，飘飘荡荡，径向大海波中…”
故事渐入佳境。徐鑫讲猴王漂洋过海，寻访仙山；讲他来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在菩提祖师门下；讲他得了姓名孙悟空，在洞中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一待就是六七年。
“那猴头倒也勤快，祖师见他心诚，这才问他：‘你姓什么？’ 猴王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徐鑫学着猴王的腔调。
“哈哈哈！这猴子倒是个好脾气的！” 老豁牙忍不住笑出声，露出豁牙。
孩子们也咯咯直笑。
“祖师摇头：‘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什么？’ 猴王道：‘我也无父母。’ 祖师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 猴王道：‘我虽不是树上生，却是石里长的…’”
徐鑫讲得兴起，把菩提祖师半夜三更秘传悟空长生妙道、七十二变、筋斗云的故事也娓娓道来。讲到悟空学会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时，孩子们发出阵阵惊呼，连树下的老汉们都听得啧啧称奇，直呼“神仙手段”。
日头渐渐升高，老槐树下围的人越来越多。下地回来的村民，路过的妇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精彩绝伦的“神猴求仙”故事吸引，纷纷驻足倾听。徐鑫成了绝对的中心，他口若悬河，讲得眉飞色舞，暂时将那个沉重的救人任务抛在了脑后。
“…那悟空回到花果山，剿了混世魔王，夺了兵器，操练群猴，好不威风！这才引出了后来那大闹天宫、惊天动地的故事！欲知后事如何…” 徐鑫看着日头已近正午，肚子也咕咕叫了，故意拖长了音调。
“后来呢？后来呢？” “快讲啊小神仙！” “大闹天宫是啥？” 听众们正听到兴头上，哪里肯放他走，纷纷催促。
“后来啊…” 徐鑫狡黠一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天色不早了，该回家吃饭了！这后面的故事嘛…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他学着说书人的口吻，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在一片意犹未尽的叹息和“明天一定要来接着讲”的央求声中，徐鑫挤出人群，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目光的注视，有孩子的崇拜，有村民的好奇，也有老汉们深沉的探究。
“小神仙…嘿，这名头，怕是甩不掉了。” 徐鑫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又隐隐有一丝莫名的…窃喜？至少，这讲故事的本事，不用消耗功德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裹着布条的右手，那隐隐的刺痛感又将他拉回现实。
名声是有了，可任务呢？
那个悬在头顶的“悬壶济世”，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抬头望向村中那些低矮的茅屋，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麻木、或愁苦、或带着病容的脸孔。
救谁？怎么救？
这“小神仙”的名号，是助力，还是更大的枷锁？
徐鑫的脚步，不知不觉间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