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裹挟着金桂的甜香，从教室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在成绩单上拂过淡淡的涟漪。林悦站在公告栏前，校服袖口被她攥出细密的褶皱，指尖悬在\"年级排名\"那一栏上方，像停在电线上的麻雀。她的排名又下滑了一位，红色的数字在阳光下刺目——而紧挨着的上方，\"曹峰\"两个字用黑色水笔写得棱角分明，稳稳占据着榜首的位置，像一枚无法撼动的图钉。
\"又在看排名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悦指尖一颤，在成绩单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指印。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公告栏边缘，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曹峰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校服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秋日云层里偶尔漏出的阳光。
\"没、没有...\"林悦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的温度迅速攀升，连带着耳垂都泛起樱粉色。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听见自己的物理笔记本从臂弯滑落，\"啪\"地砸在地上，惊起走廊里细小的尘埃。
曹峰弯腰捡起笔记本，指腹擦过封面上她手绘的公式图案。\"你上次物理只扣了两分，\"他翻开扉页，目光落在她用荧光笔标记的错题上，\"这个洛伦兹力的解法很巧妙。\"
林悦愣住了。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微卷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这才发现他左眼角有颗极小的泪痣。\"谢...谢谢，\"她接过笔记本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那瞬间的触感像静电般让她指尖发麻，\"你也是，又是第一。\"
\"下周物理竞赛，有兴趣参加吗？\"曹峰从帆布包里掏出传单，纸边还带着图书馆的油墨香。传单上印着爱因斯坦的肖像，背景是旋转的星系图案。
林悦接过传单时，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半片银杏叶的碎屑。\"我...可能会参加。\"她盯着传单上\"量子物理前沿\"的标题，却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发顶。
\"期待与你同台竞技。\"曹峰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时，帆布包上挂着的宇航员钥匙扣轻轻晃动。林悦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发现自己攥着传单的手指已经发白，纸上\"曹峰\"的名字被捏出了褶皱。
概率云里的相遇
接下来的日子，林悦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量子叠加态——总能在不同的时空节点与曹峰产生\"纠缠\"。
周三清晨，她抱着一摞《物理竞赛培优》爬楼梯，在三楼转角撞上一堵温暖的\"墙\"。抬头看见曹峰怀里的《费曼物理学讲义》散落一地，其中一本恰好压在她的脚尖上。\"抱歉！\"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笑起来。林悦弯腰捡书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洗衣液味道，混着清晨露水的清新。
周五下午，图书馆三楼的物理专区，她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量子力学概论》，指尖刚碰到书脊，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托住了书底。曹峰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需要帮忙吗？\"林悦触电般缩回手，后脑勺却不小心撞在他锁骨上，听见他闷哼一声，带着笑意：\"看来你需要增高鞋垫。\"
就连食堂打饭时，她排在红烧肉窗口前，总能在转身时看见曹峰端着餐盘站在身后，不锈钢托盘里永远有她爱吃的糖醋排骨。\"这么巧？\"她假装惊讶，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某个秋分的午后，阳光把图书馆的长桌切成明暗相间的条纹。曹峰指着她手中的《量子力学史话》：\"你也喜欢海森堡？\"
林悦点点头，偷偷观察他翻书的手指。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节上有层薄薄的茧。\"我对量子叠加态很感兴趣，\"曹峰在她对面坐下，笔记本摊开在《薛定谔方程详解》那一页，\"特别是观测者对波函数的影响。\"
她不由自主地凑近些，柠檬香气混着纸张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我最近在解含时薛定谔方程，\"她指着书上一段复杂的推导，\"这里的边界条件总是处理不好...\"
\"试试分离变量法，\"曹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流畅地写下几个公式，阳光照在他手背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把时间项和空间项分开，就像这样...\"他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墨痕在阳光下泛着蓝黑色的光泽。
林悦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说的：\"粒子在被观测前，处于所有可能状态的叠加。\"而此刻的曹峰，在她的观测下，正从\"年级第一\"的抽象概念，坍缩成一个有温度、有笑意的具体存在。
波函数的坍缩
物理竞赛前一周，校园里的桂花香浓得化不开。林悦在晚自习时对着一道量子隧穿效应的题发呆，脑海中却反复播放着曹峰讲解公式时的神情。她烦躁地揉乱头发，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破洞。
放学时，班主任叫她去办公室整理竞赛资料。当她抱着厚厚的文件夹走出办公楼，一个白色纸团突然从文件夹缝隙掉在脚边。捡起展开，是熟悉的字迹：
\"明晚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置，敢不敢来一场物理对决？输的人要请对方喝一个月的汽水。—曹峰\"
林悦忍不住笑了，手指抚过\"对决\"两个字上加重的笔画。她迅速在便签上写下：
\"赌注太小了，如果我赢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周围。—林悦\"
她抬头，看见曹峰靠在走廊尽头的柱子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当她把纸团扔过去时，他像接住棒球一样稳稳握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第二天晚上，林悦提前半小时到达图书馆。推开三楼的门，看见曹峰已经坐在窗边，桌上摊着两本《国际物理奥赛真题集》，旁边放着两杯冒着冷气的柠檬汽水。
\"你来得真早，\"她在对面坐下，注意到他换了件灰色的连帽衫，\"紧张吗？\"
\"有一点，\"曹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映出窗外的月亮，\"你呢？\"
\"看到你就不紧张了。\"话一出口，林悦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慌忙翻开笔记本，却听见曹峰低低的笑声：\"看来我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接下来的两小时，月光和台灯的光在两人之间交织。他们解着黑洞信息悖论的题，争论着EpR佯谬的解释，偶尔为一个巧妙的解法相视而笑。林悦发现，曹峰讲解物理时眼睛会发亮，像捕捉到粒子轨迹的探测器；而自己提出新颖观点时，他会托着下巴认真倾听，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时间到了，\"曹峰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十一点，\"你觉得谁赢了？\"
林悦看着两人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平局吧，你解决了我的广义相对论难题，我找到了你的量子场论漏洞。\"
\"看来我们是量子纠缠态，\"曹峰笑着拿出汽水，\"按照约定，我请你。\"
林悦接过冰凉的瓶身，鼓起勇气：\"那么，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周围？\"
曹峰拧开瓶盖的手顿了顿，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细微的绒毛。\"因为我想了解你，\"他看着她的眼睛，像观测者凝视着粒子，\"了解你的解题思路，你的笔记习惯，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你每次看到成绩单时，皱鼻子的样子。\"
林悦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中子撞击的原子核。\"关...关于物理的事？\"
\"部分是，\"曹峰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绳上，\"但更多的是，想了解那个会在笔记本上画公式小人，会为一道题纠结半小时，会在桂花开时偷偷闻花香的林悦。\"
叠加态的坍缩
物理竞赛结果公布那天，阳光格外明媚。林悦挤在公告栏前，指尖划过\"一等奖\"的名单，在倒数第三个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旁边的\"二等奖\"名单里，\"曹峰\"两个字赫然在目。
\"恭喜你。\"曹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悦转头，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你也很棒，\"她看着他，\"你的广义相对论题解得很精彩。\"
\"但你的量子隧穿效应更胜一筹。\"曹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汽水，\"走吧，这次不算赌注，庆祝一下。\"
小卖部的冰柜里，林悦拿了柠檬味汽水，曹峰选了可乐。两人并肩走向操场，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飘落的桂花粘在他们的头发上。
走到操场角落的银杏树下，曹峰突然停下脚步。\"林悦，我有话对你说。\"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种郑重。
林悦转过身，看见他耳尖微微发红，像熟透的柿子。\"什么事？\"
曹峰深吸一口气，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是她上次月考的排名表，上面用红笔在她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加油符号。\"我注意到你总是很在意排名，\"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就像我一样，习惯用数字定义自己。但后来我发现，比起成绩单上的输赢，我更在意的是...\"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凝聚所有的勇气，\"是那个会因为一道题做对而偷偷开心，会在图书馆帮陌生人捡书，会在解出难题时眼睛发亮的你。\"
林悦的心跳得像高速旋转的离心机，血液冲上头顶。\"你...什么意思？\"
\"从第一次在成绩单前看见你，\"曹峰的声音温柔得像月光，\"我就被你解题时专注的样子吸引了。后来的'偶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在楼梯等你，在图书馆算好你会看的书架，在食堂排队时盯着你的餐盘。\"他笑了笑，带着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如果这让你觉得被打扰...\"
\"不！\"林悦急忙打断他，脸颊烫得惊人，\"其实...我也一直在注意你。注意你解出难题时敲桌子的习惯，注意你看书时会无意识抿嘴，注意你...\"她突然说不下去，低头看着脚尖。
曹峰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吗？\"
林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小心翼翼。\"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她伸出拿着汽水瓶的手，冰凉的瓶身贴着掌心，\"所以，这个赌约...\"
曹峰会意地笑了，举起自己的可乐瓶，轻轻碰了碰她的汽水——\"叮\"的一声，像两个粒子在对撞机里碰撞，产生了耀眼的火花。\"我认输，\"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新的条件是——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他们相碰的瓶身上，林悦看见自己在瓶身上的倒影，嘴角扬起了抑制不住的笑容。\"我愿意。\"
纠缠态的未来
三月的校园，樱花盛开如粉色的云霞。林悦和曹峰坐在樱花树下的长椅上，花瓣落在他们的课本上，像撒了一地的星屑。
\"大学申请截止日期快到了，\"曹峰翻着《全国高校物理系排名》，樱花落在他的发梢，\"你决定好去哪了吗？\"
林悦点点头，手指划过清华大学物理系的介绍页面，那里有她梦寐以求的量子实验室。\"我想申请清华，\"她犹豫了一下，\"你呢？\"
\"我也是。\"曹峰合上书本，樱花从书页间飘落，\"我们的第一志愿都是理论物理方向。\"
林悦感到一阵欣喜，但随即又有些担心：\"可是录取率很低，我们不一定都能...\"
曹峰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樱花的微凉。\"就算去了不同的城市，\"他看着她的眼睛，像观测者确认粒子的状态，\"我们也会像纠缠态的粒子，无论相距多远，都会相互关联。\"
林悦笑了，看着他发间的樱花：\"你这是用量子力学打比方吗？\"
\"嗯，\"曹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为了纪念我们的'量子纠缠'。\"
盒子里是一条樱花手链，银质的花瓣上镶嵌着细小的锆石，在阳光下闪烁。\"我找银匠师傅定制的，\"曹峰拿起手链，帮她戴在手腕上，\"每片花瓣的角度，都和我们第一次在樱花树下讨论物理时，飘落的那片一样。\"
林悦抚摸着冰凉的花瓣，感觉它像一片凝固的春天。\"谢谢你，曹峰。\"
\"该说谢谢的是我，\"曹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樱花在他身后飞舞，\"是你让我知道，比起解出世界上最难的物理题，更重要的是解出'如何与你共度余生'这道题。\"
林悦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时，一片樱花恰好落在他们相握的手背上。她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眼中的温柔比三月的阳光还要温暖。
\"那么，曹峰同学，\"她笑着说，\"让我们一起去解这道人生的物理题吧，无论未来是在同一间实验室，还是隔着太平洋，我都希望观测者是你。\"
\"乐意之至，林悦同学。\"曹峰握紧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樱花雨里，身后留下一串重叠的脚印，像量子力学里最浪漫的概率云，指向无限可能的未来。而头顶的樱花，正为他们的约定，落下一场盛大的量子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