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里面放着的,正是由陆沉亲手设计,林凝玉督造而成的单筒望远镜!
段宏看着锦盒中那根黑漆漆、毫不起眼的木筒,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根木筒,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除了两端镶嵌着打磨得极为光滑的玻璃片,这东西,实在是看不出有任何奇特之处。
“陆兄弟,”他将木筒放回盒内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这东西...可比那神鹿,差得远了。”
他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在隐晦地询问,为何要将此物,作为压轴的礼物奉上。
陆沉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与段大哥一见如故,今日之事,还望段大哥,切莫外传!”
陆沉这是在赌,赌扩张发展的段家知晓部分局势。
“而且,在奉上这份真正的礼物之前,我有一句话,想问段大哥。
只是...此处人多眼杂,不便相问!”
段宏看着陆沉那副认真的模样,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迫人的气势。
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直发怵。
启国将乱,他确实知晓这个消息。但...常理来说,并不是他这个层级能得知的消息。
原因是,他有一女!
“陆兄弟,请随我来。”
段宏略微思索,还是站起身,引着陆沉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密室之中。
推开厚重的石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密室之内,灯火通明,四壁皆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兵书、舆图和卷宗。
而在一张宽大的书案之后,一个身穿素色长衫的女子,正手持狼毫,在一张摊开的地图上,专注地标注着什么。
她并未佩戴任何首饰,一头青丝,只是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
侧脸的轮廓柔和,却又带着几分军人般的坚毅。
当她察觉到有人进来时,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清澈而又明亮,没有寻常女子的柔弱与羞怯,反而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睿智与沉静。
整个人,就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看似内敛,实则锋芒暗藏。
“爹。”
见有人来,她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朝着段宏,微微颔首。
“芸儿,”段宏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自豪的笑容,他指着身旁的陆沉,介绍道,“这位,是清河县来的陆沉,陆兄弟。”
随即,他又对着陆沉说道:
“这是小女段芸,外界鲜有人知。我段家许多重大的决策,其实都是与她一同商议的。”
“见过芸姑娘。”陆沉拱了拱手,礼貌地问候。
他对女人并无歧视,所以问候也极为真诚。
段芸也同样回了一礼,并未多言,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这人...倒是比自己的同学尊重多了。
待三人重新落座,陆沉也不再兜圈子,直接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不知段大哥,还有芸姑娘...对于这天下之势,如何看待?”
“轰!”
这句话,在两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溅出,烫得他手背一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脸上也瞬间没了血色。
“陆...陆兄弟啊!”他声音干涩,带着几分颤抖,“这...这妄议国事,可是要杀头的啊!”
陆沉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是冷哼一声。
“哼...若不居安思危,提前布局,待到大厦将倾之时,谁又能真正的独善其身?
如今这上下层级的信息差,可谓是天壤之别!
段大哥若是拒绝回答,那便当你我二人,今日从未有过这番对话。
神鹿,陆某自会留下。但这神棍...就当陆某从未提起过!”
他口中的“神棍”,指的自然就是那支望远镜。
段宏闻言,心中更是天人交战,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滑落。
虽然他不知道陆沉为何把那棍子当神棍,但...从他的口吻来判断,貌似这神棍比神鹿更加重要?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段芸,却突然开口了。
“启国战事,连连告捷。国家看似昌盛,而百姓,却依旧困苦不堪!”
陆沉闻言,转过头,看向段芸,脸上露出了几分莫名的笑容。
“看来,芸姑娘也深谙何为‘报喜不报忧’啊。”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局势若是真的这般平稳,以段家如此求稳的家风,又岂会在这等时候,疯狂扩张,甚至不惜与几大家族交恶?”
段宏和段芸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没想到,陆沉竟然能从段家这看似冒进的举动中,窥探到他们内心深处的不安。
段芸看着陆沉,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凝重。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从书案上,拿起一叠厚厚的卷宗,递到了陆沉的面前。
“陆兄既然有此见地,还请...一观。”
段宏见状,心中一急,刚想开口阻止,却被段芸用一个坚定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陆沉也不客气,接过卷宗,便开始仔细地翻阅起来。
然而,越是往下看,他那原本舒展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其中情报,有九成都是征伐蓟国的告捷。
攻城拔寨,斩将夺旗,捷报频传,看起来,确实是一片大好之势。
但是,在那剩下的寥寥一成之中,陆沉却看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内容。
启国在抵御北戎蛮族的侵扰时,屡屡失利,节节败退。
而在蓟国境内,与同样出兵的晟国军队之间,摩擦也日益频繁,几次三番,都吃了暗亏!
“唉...”
看完最后一份卷宗,陆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将卷宗缓缓合上。
“不出两年...天下,必乱!”
“什么?!”
段宏和段芸两人,同时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段芸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当今太傅,也曾在不久前,做出过同样的判断。
可她自己,在仔细观摩了这些情报足足一周之后,依旧觉得,局势尚算平稳。
至于家族的扩张,也是师父给她的建议,让她在乱世来临之前,积蓄足够的力量。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为何能仅凭这些零散的情报,便做出与当朝太傅一般无二的判断?
“我...我也同样这般认为。”
段芸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装出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样,实则是在不要脸的讨教。
“不知陆兄,是如何判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