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火把刺破浓稠夜色,橙红光晕中的身形逐渐清晰。
林野瞳孔骤缩 —— 四名身着玄色广袖长袍的身影自黑暗中浮现,衣摆金线刺绣随步伐流转,衣角醒目的监天司纹章泛着冷冽光泽。
本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对方周身萦绕的实力深邃如渊,而舒登峰尚未转醒,自己的精神力也如残烛将熄,此刻能御敌的唯有林九九一人,局面对他们十分不利。
忽然想起司天监对灾劫通盘的觊觎,林野猛地转身沉声道:
\"九九,快把通盘收入空间!\"
林九九虽满心疑虑,仍毫不犹豫地抬手将其丢入系统背包中。
那四人脚下步法诡谲莫测,衣袂翻飞间恍若虚影掠动,眨眼便穿透黄府残破的朱漆大门。
当他们驻足,林野才发现宽大兜帽将对方面容尽数遮蔽,只余模糊轮廓隐没在阴影深处。
为首的高个男子上前两步,抱拳躬身:
\"在下监天司司正赵拾,见过诸位豪杰。方才见此地飓风如绞,又见风城满目疮痍,料定是人面鸮作祟。哎... 这般生灵涂炭之景,当真令人痛心。\"
林九九望着对方假惺惺的模样,脑海中不禁闪过在大泽乡对女孩下手的小吏;带着铜环被当牲畜饲养的村民;被屠戮的黄府满门。
她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冷笑道:
\"那还不是拜你们司天监所赐,这些惨状可都是你们的 ' 杰作 '!\"
司正赵拾神色一滞,身后一名少监却按捺不住,伸手指着林九九怒斥道:
\"黄毛丫头休得信口雌黄!我等司天监向来以镇压邪祟为己任,岂会与妖魔同流合污?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林野借着朦胧月色与火光,瞥见那只伸出的手,指节细长如竹,指尖还泛着细碎微光。
未等他凝神细看,赵拾已快如闪电般按住对方手腕,声音依旧和善:
\"几位怕是对司天监有所误解。我等向来以守护天下太平为己任,见诸位皆是除妖义士,本不愿起冲突,若能加入司天监,共护苍生,再好不过。\"
这番说辞让林野心生疑惑—— 以赵拾的修为,大可直接动手,何必多费唇舌?
林九九则是毫不客气,啐了一口,字字带刺:
\"你们所谓的 ' 稳定 ',就是把百姓当猪狗,圈养在妖兽嘴边?还是像黄府这边,赶尽杀绝?\"
她愤恨地望向已成焦土的府邸。
现场陷入死寂,唯有夜风呜咽。
突然,赵拾仰头大笑,笑声里满是嘲讽:
\"难得我还挺欣赏你们实力,到头来也不过是自诩侠义之辈罢了。雷泽城若不是百姓献祭,丰隆早就四处肆虐,如今以百人困妖兽于城中,这是多大的幸事?再说黄府...\"
他扬手指向马车里的风奴尸体,
\"这群蠢货,风奴既是人面鸮的仆从,也是修炼补品,一旦流落在外,必将引来人面鸮的报复。他们落得如此下场,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林九九被这番诡辩堵得哑口无言。
赵拾却步步紧逼,语气愈发冰冷:
\"再者说!四灾肆虐若真细究起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林九九万万没想到,这事还能扯到自己头上。
赵拾的声音陡然变得空灵诡谲,仿佛雾气中的飞鸟鸣叫:
\"四灾乃天地灵气所化,唯有灾劫通盘可镇。你私吞法器,致使无法封印,司天监为此折损无数精锐。可你呢?之前又曾为这些人做过什么?那些丧命于四灾之手的黎民百姓,这笔血债该由谁来偿还?\"
字字如淬毒的银针,狠狠扎进她的灵台,让她大脑一阵眩晕。
林九九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耳畔轰鸣不止。
赵拾的质问撕开了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 自获得通盘以来,她满心盘算的不过是如何借宝物提升修为,何曾真正为别人着想?
来到这个世界,等了解了四灾的原理后,她便知晓通盘的重要性,可是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此刻的她如坠迷雾,思维被搅成乱麻,连反驳的气力都消散殆尽。
见她眼神动摇,赵拾适时叹了口气,语气转为循循善诱:
\"观你本心并非奸恶之徒,又有护佑百姓的善念。你们收服丰隆、击退人面鸮已是大功一件。如今你挚友身负重伤,当务之急是救治伤者。
若将通盘交予我等,余下三灾便可早日平定,此乃天大的功德。\"
这番话宛如穿透浓雾的灯塔,林九九眼中的迷茫瞬间消散。
是啊,既然自己无力继续降妖,何不借司天监之手还天下太平?思索间,灾劫通盘在掌心悠然旋转,映得对面四人神色紧绷。
赵拾难掩急切:
\"女侠快将通盘交出!\"
林九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仿佛要卸下千斤重担。
可就在她即将交出通盘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林九九一脸茫然地回头,眼中满是疑惑:
“怎么了?老林。”
林野并未回应,而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赵拾,沉声道:
“阁下以幻音秘术惑人,手段着实下作。”
原来赵拾之前的言语间暗藏秘术,能诱导毫无防备之人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直至被彻底操控。
他正是想用此手段,让林九九主动交出灾劫通盘。
可他低估了林野 —— 这位看似虚弱的同伴,腹中的巨嘴与大脑拥有独立意识,当一方被控制,另一方总能以旁观者的清醒瞬间识破幻术。
他自赵拾开口便察觉话语中的蹊跷。
可识海枯竭任凭他如何抵抗,溃散的神识都在不断蚕食着防线,反而将自己困在旋涡中越陷越深。
生死攸关之际,他不得不向巨嘴许下以强大灵魂投喂的承诺。
这才驱使对方撕开幻音,让他得以挣脱桎梏,堪堪拦住即将献出通盘的林九九。
此刻的林野,因先前抵抗而狼狈不堪。
他脸色涨红,双目布满血丝,颅骨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便会爆裂。
抹去鼻尖溢出的鲜血,他转向监天司众人,字字铿锵:
“我们不过是寻常百姓,岂能用监天司的规矩束缚?保天下安宁是你们的承诺,可灾劫通盘流落人间、四分五裂,究竟是谁之过?将四灾之祸归咎于偶然拾得通盘的我们,不会太荒谬么!”
林九九在这番质问中,眼神逐渐从自责转为迷茫,继而清明。
她猛然惊觉自己刚刚险些中了暗算,眼中警惕之色更甚。
“最后 ——”
林野眼神如铁,声音虽不高亢,却字字千钧,
“让少数人牺牲来换取多数人生存,我绝不苟同!”
赵拾闻言,深深看了林野一眼,喉间溢出带着缅怀的叹息:
\"后生,你和当年的我一般,总把世事想得圆满。不过…如今我们道不同。\"
他枯瘦的十指已化作翻飞的蝶影,玄奥咒印在虚空中次第绽开。
林野立刻警觉,想要召回灾劫通盘的指尖刚动,赵拾口中厉喝的 \"定\" 字已如重锤砸落。
刹那间,方圆十丈空气凝成实质,他的身体陷入粘稠的桎梏,保持着抓取通盘的僵硬姿势。
赵拾额头青筋暴起,勉力维持定身术,未曾想对方实力如此恐怖,仅仅维持住定身术就已经耗费太多力气。
身后三道黑影见状,立即窜出 —— 两名少司手中寒刃泛着森冷杀意,直取要害;另一名少司则直奔灾劫通盘而去。
林野拼尽全力想要冲破这无形枷锁,可重伤未愈的身躯如坠泥潭。
当监天司少监的法剑贴着喉结划过,剑身倒映出他焦急的面庞,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
“铮——”
裂帛般的铜锣声骤然炸响!
林野二人浑身剧震,乎觉身上一松,只见墨色夜空深处,两道寒芒如流星坠地:
朴刀刀身沉黑似吞魂兽口,带起的刀风将地面焦炭卷成黑色龙卷;
长枪银尖吞吐寒星,枪杆震颤时竟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两件兵器破空声已盖过心跳,转瞬间便抵在举剑少监面门三寸!
“当啷!”
双响震耳欲聋,手持双剑少监交叉格挡朴刀,却觉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剑脊撞来,虎口瞬间崩裂渗血;
使暗器的少监仓促间甩出三枚透骨钉,却被长枪枪尖如灵蛇衔珠般一一磕飞,钉身旋转着插入身后古槐,竟将碗口粗的树干钉穿。
随着刀枪飞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人,为首男子身着大红武生靠,扎着硬靠旗,脸谱勾勒得棱角分明,激射而出的朴刀,此刻已被他抄在手中;
紧随其后的女子一身青色刀马旦扮相,靠旗猎猎,手中长枪挽出一朵枪花,枪尖斜指地面。
二人落地未稳,目光已锁定那名正欲趁机抢夺“灾劫通盘”的第三名少监。
几乎在同一时间,二人双脚齐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踢,却带着风雷之声,“砰”地一声踹在那少监胸口。那少监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灾劫通盘也脱手滚落下,又被女子抬脚接住踢回林九九手中。
“呛啷!”朴刀拄地,“噌”地一声,长枪顿地。
“咚锵!咚锵锵——”
不知何处传来的锣鼓声,突然变得紧促激昂。武生与刀马旦踏着鼓点,一步一顿,身形沉稳如松,一左一右,恰好护在二人身前。武生横刀立马,刀马旦持枪而立,戏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竟比夜色更显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