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部的深夜裹着潮湿的雾气,风间房间的窗帘缝隙里漏出一丝昏黄。台灯在《幼升小冲刺错题本》上投下刺眼的光圈,风间揉着发酸的手腕,第无数次用红笔圈出数学题里算错的进位。橡皮屑铺满桌面,其中一粒正巧落在扉页的“友情”二字上——那是半个月前被他狠狠划掉的,旁边批注的“淘汰项”三个字早已被反复摩挲得模糊。
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楼下传来野狗的叫声。风间打了个哈欠,翻动错题本的手指突然顿住。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从夹层滑落,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被某种半透明物质晕染开:“精英幼稚园有动感超人吗?没有就别去——正南鼻涕画”。他凑近台灯,惊呼出声——那些黏糊糊的痕迹在暖光下泛起荧荧蓝光,像极了阿呆调配的夜光鼻涕,此刻正蜿蜒成扭曲的星轨,在“淘汰项”三个字上流淌。
记忆突然翻涌。那天午后,正南吸着鼻涕把玻璃弹珠推到他面前:“风间,我们用弹珠摆动感超人的标志吧?”他当时皱着眉合上习题册,看着男孩失落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而现在,这张带着鼻涕渍的纸条,却在寂静的深夜里固执地发光,仿佛要把被他藏进角落的时光重新点燃。
风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边缘,触感粗糙又温热。他想起文化祭那天,正南笨拙地用玻璃弹珠装饰鼻涕盾牌,紧张得把弹珠滚得到处都是;想起阿呆举着鼻涕胶水说“这个干了会像星星”;想起小新把屁股贴纸偷偷贴在他的书包拉链上,被发现时还理直气壮地喊“这是友情认证”。这些画面在荧光鼻涕的映照下格外清晰,刺痛着他的眼眶。
错题本上的红笔批注突然变得刺眼。他抓起笔,却不是要修正数学错题,而是颤抖着将“淘汰项”三个字重重划掉。墨水在纸面晕开,他顿了顿,在旁边工整地写下:“必考题”。笔尖刺破纸张的瞬间,被他划掉的“友情”二字透过纸背,在木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春日部夏夜的萤火虫,倔强地闪烁着。
窗外的雾气不知何时漫进房间,在玻璃窗上凝结成水珠。风间起身打开窗,潮湿的空气裹挟着远处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涌进来。他忽然想起小新总说“风间的房间像机器人的铁盒子”,此刻才惊觉,自己用习题和计划堆砌的堡垒,原来如此冰冷。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林哲发来的消息。照片里,阿呆正在用鼻涕调配新的荧光剂,小新撅着屁股给兔子布偶画动感超人披风,妮妮的王冠兔子抱着正南的玻璃弹珠——背景里,双叶幼稚园的滑梯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风间盯着照片,喉咙发紧,打字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只发了个简单的笑脸。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风间的错题本上多了新的内容。在“数学进位错误”的批注旁,他贴上了那张发光的纸条,用胶带仔细固定;被划掉的“友情”二字下方,他用彩铅画了五个手拉手的小人,每个人都戴着动感超人的披风。铅笔盒里,阿呆送的鼻涕结晶标本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小新塞的屁股贴纸正牢牢贴在盒盖内侧。
上学路上,春日部的街道被晨雾笼罩。风间背着塞满习题册的书包,却特意把正南的玻璃弹珠挂在书包拉链上。远远地,他听见熟悉的喧闹声——小新的怪叫、阿呆的理论讲解、妮妮给兔子布偶的配音,还有正南吸着鼻涕的笑声。当他走近时,小新突然冲过来,鳄鱼短裤上沾着草屑:“风间大坏蛋!我们的屁屁战队少了你可不行!”
风间笑着躲开小新的拥抱,却悄悄把昨晚写满感谢的纸条塞进男孩口袋。阳光穿透薄雾,照亮双叶幼稚园的向日葵花丛,也照亮了他错题本里那张发光的纸条。原来有些“题目”,从来不需要精确的答案;有些“星光”,一直藏在被划掉的字迹里,只等被温柔的目光重新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