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南城仍是歌舞升平。
一处废弃的工厂仓库,十几个巨大的货箱堆放在角落里,灯光昏暗中,薛慎冷着一张脸从阴影里出来,烟雾缭绕。
惨白的月光从气窗里舔进来,爬到他脸上,肖似薛继威的那张脸上,划出阴恻恻的笑容,“人带来了?”
几个小喽罗应喝着,“带来了,薛爷。”
薛慎走过来,辨认跪在地上被捆绑的几个汉子,他打量了几眼,突然冲着其中一个人踢去,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他把烟头烫在那人头发上。
难闻的焦烫味传来。
他狞笑,“敢惹我薛爷。”
他冲着其它人,“这就是下场!”
其它几个大汉愤怒地盯着他,拼命地想挣开紧绑的绳子,他们不听话的样子被几个小喽罗看到,赶紧喝五幺六地踢了几脚,“敢不听话,踢你丫的。”他们连踢了好几下。
直打得那些人不敢再反抗。
薛慎看爽了,低头俯看向那天晚上为首的汉子,“我当你是个什么人物,还敢跟自己动手,说吧,到底是谁让你来砸我场子的?”
大汉闷哼着,一声不吭。
他脸色狠戾,冲着他胳膊踩下去,大汉额头掉下巨大的汗珠,只听到轻微的咔嚓声,整条胳膊都软了下去,薛慎哈哈笑起来。
其它人敢怒不敢言。
这时,外面传来响动。
声音传过来,薛慎皱起眉毛,“怎么回事,你们绑人的时候没让人发现吧。”
“当然没有了。”
小喽罗赶紧过去看看什么情况,过了半天却不见回来,几个小喽啰都出去了,大货仓里,顿时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薛慎不耐烦地丢了烟头,嘴里骂骂咧咧,自己也跟出去看情况,巨大的黑幕下,货仓外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阵风吹来,他顿时有点发毛。
“人呢!”
他喝声,空荡荡的荒郊,没人回应。
他感觉不对劲,后退几步,打算回到货仓里,这时从后面奔出黑影,把他捆进了麻袋里。他在麻袋里挣扎着,反而招来更暴力的殴打。
*
薛慎一连失踪了三天,常女士的求助电话打到了梁宅。
梁母听完了电话,脸色都是绿的,一脸你家的破事别来扰家里的清静,她还忙着出去和贵太太们打牌,让薛薇把她那件衣服烫好,佣人手脚不仔细,她只相信她的手脚。
薛薇忽略掉常女士的哭诉,一直将衣服上的绣花烫得格外平整使得梁母满意地点头,才恭敬地站着目送着她的车子开走。
这时佣人过来,“梁太太。”
她拿来了常女士的电话。
因为她很少用手机,并且经常不带在身上,所以常女士等不及要找到家里的公用电话了,薛薇叹了口气,走到偏厅去接。
常女士哭得很可怜,让人觉得薛慎不像是她的继子,反而是她的亲儿子,“薇薇,我知道阿慎平时是有点跋扈,但他出生在这个家族,薛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平时脾气大了点,这也很正常啊,你们都姓薛,你是不能见死不救的对吧?”
只是几天不回家,也落不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况且薛慎狐朋狗友那么多,指不定到哪里醉生梦死,忘了告诉家里人,他是二十二岁,又不是三岁。但这些话,说了常女士也不会听,反而会觉得她敷衍,不想帮忙。
薛薇最后答应,会帮忙问一问,常女士才愿意把电话挂了。
这个点,已经临近中午。
她想了想,还是给梁景端发了条信息,本来是想他不忙的时候回过来的,结果几分钟不到,他就拨响了自己的手机。
彼时薛薇正在工作室里,听到电话响,慌慌张张地接通了。
她道:“薛慎失踪了。”
梁景端反应平淡,“听说了。”
他在那个圈子里,消息比她更灵通,薛薇犹豫,不知道要不要麻烦他,梁景端听出弦外之音,“有人扰你清静了?”
“是。”
这个字,薛薇吐得很艰难。
她对常女士的感情,一直是很复杂的。
复杂到,她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叫她妈妈,她总觉得妈妈这个称呼,应该用在更温暖的人身上,而常女士身上不具备这种特质。
梁景端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帮你打听。”
“如果问不到。”
“问得到。”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个局是谁设的,只是他没想到傅凌风玩这么狠,直接把人绑了,他安抚了几句,切断了连线。
转头把电话打到了傅凌风那。
恰好,傅凌风大少爷习性,这会儿正在野外放风,观赏稀有的鸟类,他接电话时正要仰头喝水,声音传到梁景端这边,他向天翻了个白眼,“撒气就得了,别真把人整死了。”
对方只有一句话,“知道了。”
“这么小的事,也值得你亲自出手。”
“是不值得,所以借了道手。”
所以整薛慎的,是他,也不是他。
傅凌风还要继续观鸟,就不和他多聊了。
*
不到天黑,薛慎就被放回来了,当然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他被送进了急救室,检查结果出来,身上的伤倒不严重,但是这几天断水断食,以至于身体很虚弱。
薛继威在外面气得跳脚,嚷嚷着要给他报仇,常女士抹着眼泪,只是哭,薛家其它人都来了,彼此看着脸色不好。
唯有薛俪背着书包缩在墙角,默背单词。
几个小时后,薛慎醒来,薛继威咬牙切齿地问他,到底是谁敢这么做。
薛慎懵了半晌,不肯说。
薛继威跳脚,引来护士的指责。
常女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你想急死我们啊。”
薛慎明显被警告过了,不敢说,他捂住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门外的薛俪贴着门口听。
她听完细节,给薛薇通气,“伯父他们问不出来。”
薛薇在这头听着,心里大概有事,薛慎这是做贼心虚,他做过的缺德事多了,这是被人报复了吧,人家肯定有他的把柄。
“不关你的事了,好好备考吧。”
“我知道。”
性子腼腆的女孩儿细声细气地挂了电话,然后摆出一副难受仓皇的脸,乖乖地缩到薛家人当中去,假装自己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