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是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衡量的。
这句话可以被放置在麦克洛夫特·福尔摩斯身上,也可以被放置在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身上。
威廉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
在没有人教导,只凭借看和听两种获取知识的途径时,他就已经自学了拉丁文,能熟练用两种语言背诵圣经,精通复杂的化学物理知识,能够自己获取原材料制造效果惊人的炸药,并且还能计算出最佳爆破地点。
而在公爵请来的各行各业优秀教师的教导下,他简直像被扔进水里的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各种知识,成长速度之快,连公爵本人都感到惊叹。
“他确实是个天才,甚至完全不亚于麦考夫。”
公爵长叹一口气,“如果不是他的理想太过伟大,比起麦考夫,我都有点更看好他了。”
爱丽丝正坐在窗户边绘画,颜料被以一种肆意的方式涂抹在画纸上,仿佛要将整块画布污染殆尽。
“因为他是个温柔的好人。”爱丽丝这么回答道,“你总是希望我多和好人交朋友。”
公爵耸耸肩,凑过来看那幅波诡云谲又莫名和谐的画作,“每个父亲都这么希望,我希望你身边最好全是好人,只有你是个坏孩子。”
爱丽丝抿着嘴笑,“父亲们不该希望自己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吗?”
“好孩子容易被人欺负,越是温柔的人越是容易受伤。”
公爵把话题引回威廉身上,“阿尔弗雷德告诉我,他最近在看马x思和恩x斯的资料。”
“哇哦——”爱丽丝很不淑女的惊叹道,“父亲,你这是希望法国大革命重演吗?”
“以及,为什么我们家会有马x思和恩x斯的书籍,我以前可不知道家里居然有这样的书?”
爹啊,咱不是老伦敦正米字旗出身吗?
还是说你也通共?
公爵对后面的问题避而不谈,对前面的问题倒是很坦诚:
“可能性不高。”
“英国不大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不管是维多利亚,还是现任的首相,都是忠实的马克沁主义者。”
“更重要的是,他欠缺那种难以想象的意志力,我并不是说他缺乏主宰自己的意志力,这一点他很充分,他缺乏的,是在伤害别人这方面的意志力。”
公爵看着窗外,威廉和路易斯正在练习射击。
理论上来说,路易斯是不该在手术半年后就进行这么繁重的练习的,但他实在执拗又倔强,生怕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无论什么都希望自己做到最好。
而威廉不忍心拒绝弟弟,路易斯的倔强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是他千辛万苦才为自己披上的铠甲。
威廉不能去撕碎它,起码他不忍心这么做。
公爵闭上眼睛,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
“这个国家也好,这个世界也好,都是一群疯狂的刽子手领导的,疯子们组织,神经病们领导,狂妄者们参加,然后痴愚者们欢欣鼓舞。”
“我们靠暴力进行原始积累,靠暴力获得权力,靠暴力维护统治。”
“我们在杀人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愧疚和同情心,毕竟就是我们这些人开启了大航海时代,把血腥和杀戮带到世界各地。”
“如果他想要反抗,那就得像我们一样,用暴力把所有不同阶层的人全都吊死,像我们对印第安人和爱尔兰人做的那样。”
“在这种事情上,善良和软弱没有区别,如果他不能坚定的,无所畏惧的杀下去,那他就没办法成功,因为只有背负着无数生命的人,才能改变一切。”
爱丽丝用奇异地目光注视着公爵,注视着她陌生又熟悉的父亲,“父亲,你好像对这些很了解的样子?”
公爵很短暂的扬起唇角微笑了一下,但很快笑容又消失了,像是张已经泛黄褪色的老照片。
“我以前和克劳迪亚·凡多姆海威私交不错。”
爱丽丝没有深究这句话,反而问道,“那女王呢?”
“女王可是经历过爱尔兰大饥荒和印度大饥荒的,她背负着这些人的生命,有过愧疚或是同情心吗?”
“维多利亚从不把他们当作是人。”公爵淡淡地说,“你会为一个蚁巢里死了一半蚂蚁而感到愧疚吗?”
爱丽丝思考了一下,“如果那些蚂蚁是我杀的话,虽然我不觉得我会去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因为爱丽丝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公爵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慈父滤镜,“但维多利亚不会,她是天生的女王,是连死神都不愿意太早让她死去的王者。”
“这个女人只要活着,就会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死神才会将她从死亡边缘推回人间,天使才会在她心生绝望时降临在她身边。”
公爵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对维多利亚总有一种奇妙的情感,像是被夺走了什么的憎恨,又像是同病相怜的怜悯。
“好了,我的小爱丽丝,今天的闲聊就到这里,你十四岁的生日马上要到了,想要一份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公爵笑着问道。
“一个惊喜吧。”爱丽丝说,“无论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很开心的。”
“这真是个让人高兴又苦恼的回答,好吧,让我来想想要送给你什么惊喜。”
公爵朗然一笑,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这时,他听见仍旧坐在原地,拿着画笔的爱丽丝说道:
“父亲,如果是我杀了那些蚂蚁,我会为蚂蚁的死而愧疚。”
“但如果的确是必要的话,我会一边愧疚,一边杀掉剩下所有的蚂蚁。”
公爵回头看她,并不刺眼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在少女的身上,她整个人的五官都模糊在光里,只有紫罗兰色的眼睛像两颗宝石一样,亮的惊人。
“这也很不错。”公爵说,“能有这样的勇气,爱丽丝,也许你做的会比维多利亚更好也说不定。”
中午的午饭非常丰盛,餐桌上摆着猩红色的桌旗和满是雕花的烛台,用餐的过程很繁琐,一道主菜就能吃上十几分钟。
等到用餐结束后,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最有威严的公爵不太喜欢和太多青少年相处,毫不犹豫直接去了书房。
和自己可爱的闺女聊天是一回事,和不贴心的下属聊工作是另一回事,和对女儿心怀不轨的混小子说话就是完全不存在的事了。
但在爱丽丝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件事情上,混小子们(划掉),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们开启了新的争端。
“接下来爱丽丝小姐还有一节文法课和一节交谊舞,就先不奉陪了,二位自便。”
麦克洛夫特站起身走到爱丽丝身边,伸手示意她该走了。
“但是姐姐昨天上的也是这些课吧,今天要不要进行一些其他内容的教学,比如数学?”
威廉看向爱丽丝,“我可以当姐姐的老师哦,鉴于教导我数学的家庭教师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
“姐姐要不要来上我的数学课,保证一点都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