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莱尔把爱丽丝放在临近的酒凳上,然后自己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穿了一件深色的睡袍,腰带松松地在腰间打了个结,因为刚才的动作,整个人的衣服呈现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姿态。
但爱丽丝的视线聚焦在他布满了伤痕,还在不断淌血的小腿上,这显然是对方刚刚在荆棘丛中行走留下来的。
看到这里,爱丽丝没忍住把脚尖垂下酒凳,随便找了根藤蔓试探地轻轻踩了一下,是软的。
再重重踩下去。
还是软的。
甚至还有花朵和藤蔓主动过来蹭她的小腿,顺着脚踝和小腿往上攀爬,藤蔓上的荆棘简直像是粗制滥造的装饰品,在她的皮肤上连道红痕都没有留下。
但是……
爱丽丝的视线又转移到波德莱尔还在淌血的伤口上。
“这是我的恶,所以当然会刺伤我。”波德莱尔这么说道。
他这么说爱丽丝就明白了,女孩明显松了一口气,以一种自得的语气说:
“原来是这样,我从小到大做过的最坏的事情就是不会垃圾分类,但这不能怪我,岛国的垃圾分类实在变态。”
“他们究竟为什么一边这么在意垃圾分类,一边又能随意排放核废水?”
波德莱尔看着她,突兀地说:“你在阿蒂尔面前也这么装傻吗?”
“我们相处的时候,装傻的人一般都是他。”
爱丽丝慢吞吞地说,“女人装傻一般是为了给男人留面子,男人装傻一般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聪明。”
“我都已经在给你留面子了,您为什么不能就当自己不聪明呢?”
爱丽丝的眼神不带一点怜悯,也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显然是知道他的异能失控,但想要给他留一些颜面。
然而波德莱尔听了这话,只是说:“把眼神挪走,最好把脸也别过去,你的眼睛太难看了,看久了会让别人爱上你。”
“我不知道你对阿蒂尔是不是这么做的,但在我身上没可能。”
爱丽丝:???
不是,你的逻辑呢?
眼睛难看和看久了会爱上这两句话之间真的有因果关系吗?
“不如还是你把脸别过去吧,波德莱尔阁下,您现在喝醉了,再加上这样一张脸,很容易引人犯错。”
爱丽丝怼回去。
“哦?”
波德莱尔凑近了一些,两个酒凳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他一凑近,爱丽丝都能在他醉意朦胧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想对我犯什么错?”他问。
“拍你的丑照再敲诈勒索。”爱丽丝冷静地说,“不然您以为呢?”
“我以为你会吻我。”
他说:“我明天就回巴黎,三分之一的岛国抵完住宿费和酒钱之后,有赠品吗?能附赠一个吻吗?”
爱丽丝慢吞吞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想要一个英国女人的吻了,鉴于你刚才也不想要拥抱一个英国女人。”
“我的确不想要。”
波德莱尔用那双看起来潮湿又悲伤的眼睛注视着爱丽丝,“我不想要一个英国女人的拥抱,不想要一个英国女人的吻,不想要一个英国女人的爱,也不想要带她回巴黎。”
“法国对不起阿蒂尔,但是法国没有对不起我。”
“所以我不会爱上英国现在的超越者和未来的女王,我不会爱上自己学生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我不会爱上一个不应该,不可以也不能够爱上的人。”
“我不会。”
“但我现在喝醉了。”醉鬼轻声说,“但我明天就要回巴黎了。”
“但我们接下来也许很久很久,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所以,你能给眼前这个谁都不爱的法国男人一个吻吗?吻额头或者脸颊都可以,嘴唇就算了,我刚喝了酒,而显然你现在还没有……”
没有到能喝酒的年龄。
波德莱尔的话没有说完,爱丽丝就拿起吧台上还剩一半的苦艾酒,潇洒地来了一口。
还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适合喝酒?
如果柯南·道尔爵士知道这件事,她也可以推脱说自己受到了法国男人的诱惑,对方深更半夜衣衫不整还喝了大半瓶苦艾酒,还在一楼地板上开满了花……
这种诱惑多好的女孩也扛不住,喝酒怎么了,这时候就该喝酒!
“理论上我应该拒绝你的请求。”
“你知道的,岛国是个不值钱的地方,这里地少物稀,没什么资源,除了让岛国人做苦力,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来可持续性竭泽而渔,这里根本没什么价值。”
“三分之一的岛国只能抵你一个多星期的住宿费,这瓶酒已经算是赠品了,怎么能加上一个吻呢?”
“我的吻可比岛国珍贵的多。”
“不过现在我也喝醉了,一个醉鬼当然可以满足另一个醉鬼的小请求,尤其是在另一个醉鬼长得还很好看的情况下。”
苦艾酒的味道并不算好,果然第一次喝酒还是该尝尝带果汁的鸡尾酒,酸酸甜甜味道也好,法国的男人就是没品位。
当然,喜欢她这一点除外。
爱丽丝放下酒杯,捧着波德莱尔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接着是眼睛。
吻额头是祝福,吻眼睛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实在太好看了。
恶毒的法国男人有着最漂亮的脸,最好看的眼睛,最芬芳的玫瑰,最柔软的心。
波德莱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眼睑上迎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像蝴蝶在上面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she is my butterfly(她是我的蝴蝶)。’
他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时,满屋子里的恶之花疯长起来,几乎要将这座公馆变成被荆棘和玫瑰捆绑住的城堡。
那一刻他的恶念也汹涌澎湃,寄希望于恶之花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然后他们可以永远停留在今天,停留在这一刻。
明天永远不要来。
但蝴蝶很快就飞走了。
下一刻很快就到了。
而明天早晚会来。